那一天被围城的雪戎军队派进安西城中劝降的汉族奴隶女人尝试着创建了她和许多遇见者的未来。女人上半天里进城的时候沿着这条道路走到了城府中间,当时就有城中的军人和居民们跟随着她。她现在已经按照雪戎主人的意愿,做完了他们要她做的事,正准备着返回围城军队的营寨中去。聚集在道路上观看她的人更多了。有些人挡在了她的身子前边,也有人出声询问。女人于是走向路边,登上了一座建造在那里的木头平台。登台的阶梯只有四步,站在台子上看,它的表面也不是非常广大,也许什么时候曾有哪一位重要的官员要找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检阅他的军队,于是命人临时搭建了这样一处可以制高的地点,使用过后就无可无不可地留存了下来。
我在和雪戎的王睡觉的时候听到他对他的属下说,他会用欺骗的办法让安西的汉人献城。雪戎人在谈判的时候保证只要安西投降就不会杀人屠城,但是他那天说了,他只是在欺骗,他告诉他的部落首领说,进城以后他们可以随意抢劫,他要他们杀光所有男人,带走女人当做奴隶。
了女人腰腹,宽幅超过人身的木头牌匾,就是钩挂在了贯通过女人奶房的伤口里面,她的奶,和她的被扎裂了的奶中绽露外翻,触手可疼的生嫩肉脂和纤微经脉,惊心动魄地负担了木头的全部重量,她的确在它颠簸摇摆的时候感觉到了令人腿软心慌的剧烈痛楚。有一些血水的涓涓细流沿着她的身体表面婉转而下。
赤身裸体的奴隶女人站在废弃的检阅平台上观看了所有那些与她同行过了今天的人群。她当然知道他们的疲惫,饥馑,意气消沉,她在被看的时候已经看清了他们。安西的军人和民众已经在城中坚守了将近半年的时间,他们不知道还能再坚守多久,他们也不知道在某个终于能够结束的未来里,还有谁能活着。也许他们可以选择臣服并且活下去。但是他们现在应该会注意听她了。现在她可以开始。
女人说,就是你们正在看到的,会像我这样一直做到死的,终生女奴隶。她似乎略为地放慢了速度,声音也转轻了。她平静但是清晰地说,你们都会死。你们的女人一辈子都会挨打,一辈子戴着镣铐,和很多很多的雪戎男人睡觉。
沿着这条安西鼓楼底下的宽广大路,迢遥往前。西北城池里的道路总是这样地旷大而且空泛,它的平直的远方一眼可以望得太过分的可行和清明,就像是一个外在于我们,但是被预言了一定会抵达的善美未来一样,令人心生疑虑。而且它的确不是真的。一个旷远的天地从来都是一个虚假的天地,无论我们携带的是书还是剑,无论我们行走的道路通向牧场还是麦地,一个太过清楚明晰的未来一定并不是我们最终实际到达的地方。我们真正寻找并且需要的也从来不是远方,而是那些和我们走在一起的同行的人。我们没法知道谁会出现,谁会消失,但是一定会有出现和消失。我们从同行的人群中选择杀与爱,也在同行人群的杀与爱中接受选择。我们在锲而不舍,殚精竭虑的纠缠和勾连中,共同创建了所有的可能未来。
我是善城城破以后,活了下来的汉族女人。女人开口说。我是白天为雪山戎人炼铁,每天晚上和他们的军官士兵一起睡觉的女奴隶。
身上不仅有镣链和铃,还有刺穿过人肉的钩子的尖。围观的人群现在全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对穿透了女人两只乳房下缘垂堕的宽松皮肉,在戳出的开口地方绽露有刃尖和倒刺的黑铁钩子。钩的把柄紧连木牌,实际上那块遮挡住
女人看着台下的人们。他们也在看她。不过她已经说完了在一次自由选择中需要说的话。女人想,也许还应该留出一些时间让人提问,所以她继续安静地等待了片刻。后来果然有人问了。那个人在底下说,你都听到了这些……怎么还会派你进到我们这里来?吉尕觉得他问了一个好问题。实际上那是一个吉尕事先准备过的问题。女人说,那天晚上他们喝醉了……他们可能过了很久才醒。他们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女人甚至流露出了一点点妩媚的笑意,她的脸,和脸上的眉眼直到那时仍然有一点好看。她说,你们都知道男人喝醉是什么样子的,对不对?
我们知道的是我们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我们所知道的事情有些毫无疑问是真实的,而另有一些则不是。汉人姑娘吉尕被掳在雪戎军中经历过的苦难和折磨肯定是真的。每当吉尕在许多不同的营帐里度过同样的不眠之夜,她的确在那里遇见到了不计其数的许多雪戎男人,他们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兵士,吉尕也的确会被领去参加雪戎军民的聚会和饮宴,在那种场合有些男人看起来更加年长,他们之中大概会有雪戎贵族甚至部落领袖。毫无疑问的是,如果雪戎王和他的部族领袖们心血来潮想要见识一回曾经的所谓汉家名媛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要把她找去睡一个晚上或者睡十个晚上当然都不是问题,问题就只是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发生过。吉尕从来没有见过雪戎人共同拥举的那个王,更没有听到他们一起谈论将来要如何解决安西的事。她对安西人民说谎了。归根到底人民想要相信的事可以完全无关它的真和假。皇帝用的扁担当然是金子的,我们的女主角当然是要被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