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搂抱住一个什么人下嘴死咬,她那时候可能就是想把人惹火了一刀杀了她就算。她知道自己准定就会遭遇到的死是天底下最疼的活剐,她已经什么都不会在乎。最早的几年里场中的管事被人硬是咬掉了耳朵的事是真的发生过的,从那以后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其实除了这些特别严正的锁铐方法,玉场对于她们这些还剩下最后一天活命的女人并不算是苛刻。场里会派出两个管事一直守在她的身边,地下搁一大块烤香的上好羊肉,她什么时候说一声想吃,麻利地动手切一小条填进她的嘴里。再备一大碗小米熬粥防她噎着。女人一天的吃喝都是人一口一口喂进去的,其他时候大家也都规规矩矩,没人特别想去找她的麻烦。到了这时大家想一想过了今晚的门槛人家就要上天去当小仙女了,上天以后的那种事凡人就不太能够思捋得清楚。所以早几年里有过什么是非反正都算已经过去,最好不要再提,大家都不容易,总之现下妹子想吃什么,招呼一声就是。当然了,其实真到了这一天他们的妹子多半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反正不管那些光阴,时辰,少倾,转瞬,各自流走得是紧是慢,不管她觉着自已的肚子是饥是饱,最后的这一天总是要等完的,那些延宕的焦灼,迫近的不舍,谁真的等完了一遍谁自己知道。一般的情形等到了初升的月亮略为地高过一点远处的树梢,那时候更多朝向她所待着的木台这边走过来的人,就是要来安排她动身前往下边一站的路程了。
后来围聚到了她身边的那些人除了带着绳索,铁锤和钉子,也会给她带来一副银箔做成的假面。按照她所服役的这个官办玉场的传统,献祭出去的女人在她走完最后那一段路程的时候,都会被要求一直戴上白银镂刻出的假面。关于这种比较别致的设计安排,最常见的解释就是可以让神相信,祂所得到的女人真的就是一个好看的女人。可以想像银器表面经由能工巧匠刻划出来的女人五官眉目,看上去的确秀丽端庄,总是显出安闲恬静,荣辱不惊的样子,肯定不是一副历经过多年风霜的寻常奴隶脸面能够相比。实际上因为几座规模比较大的官方工场已经逐渐地把祭玉典礼操办成了一项兼具游览性质的公众活动,大家总是存有要让这事增加观赏性的期望。所以与其说是为了让神相信祂得到了一个美女,不如说是为了让观众相信他们亲眼见着被活生生地切成了碎片的裸体女人是一个美女。另有一些猜测性的说法认为,采玉工场并不想让公众能够辨认那些被献女人的身份。场方的确希望会有更多的客人前来观礼或者就是娱乐,实际上他们一直在安西城里标价出卖参加祭玉典礼的邀请帖子,他们肯定不希望哪个有钱的部落头领到了最后发现被捆在方木台子上的姑
娘是他们家的远房外甥女。安西妇女奴隶的来源复杂多样,真碰上这种事的机会恐怕也不是绝无仅有。甚至还有传说提到安西官府有时候会给场里秘密地送来指定要在活祭中使用的女人,那些女人可能在进场以前就被戴上了面罩,她们究竟是些谁就更没有外人能够知道了。
等到了那面银子打造的器物握持在几个健壮男人的手中,处心积虑地往她的门面上铺盖过来的时候,她大概多少还有一点时间能够把那东西再多看过几眼。她所能看到的银脸上的眼睛,是按照柳叶形状刻划出的开口,戴上它的人能够一直看到外边的世界,它的鼻梁形状挺直高耸,在它下半部分对应人嘴的地方凸印出了好看的唇形,唇间也留有窄缝。她以前见到过他们使用这个地方给人喂进一点盐水和米汤的样子。女人现在看到银脸的两侧各自往后周转过来的弧弯,她需要戴上的这张银脸是一个足够包容的半圆,可以一直覆盖到人的头面两侧,挨近到耳朵轮廓的地方,当然她也就看到了银罩子里边对准她的两边脸颊安插着的两支带有倒钩的尖刺。有人拍了拍她的脸颊,说,忍着点吧妹子,扎进去以后就好了。
怎么可能会好。从这时候开始往下一直到半夜,她都再也没法得到哪怕一星半点的好。其实那也是她这一辈子里边最后一回被一个男人摸在她的肉脸蛋上,或者是,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会有肉做的脸了。每回要给女人的脸上安装银子面罩的时候,都是侧着先装一边,按紧按到里边的钩子捅挂结实了以后,搬弄着那个东西转向另外一边,就像是关锁上门户一样,把她的口鼻眉眼全都关锁进去。当然那个时候要有特别多的男人一齐帮手,有的使用胳膊肘弯夹住她的脖子,有的死拽她的头发,她被憋闷在里边半点也不能动弹,光是活生生地感受着有一支尖刺扎穿脸颊,突然从嘴巴里边滋生出来的咸的热的味道。她都能用舌头舔出它的火辣辣的倒钩。整一张银子的脸面旋转过来,贴紧了她的口鼻眉眼,另外一支钩刺挂住了她的另外一侧的巴掌肉。需要借用来支承住上半副银脸的着力地方是在女人两边的耳朵软骨上,先用小刀捅开一个洞眼,再把银脸壳上半的边沿一带装有的系链小钩挂进那个洞眼。挂完以后念一句阿弥陀佛。妹子不要怪罪,这些苦孽都是依照天意该要我们造的。
背倚着船首西行航向的王子看到了他的河湾的逆反的远方。微红的满月已经少略地高过了远方丛林的迷茫轮廓。月轮前有时滑行过三五小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