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两侧还有另外两幅形状更加舒展,更轻薄一些的帷幔样子的事物也在扑闪着挥舞,那使女人很像是一只从火中挣扎着拍打羽翼起飞的鸟。在午夜最终杀死献祭女人的方法是沿着她的脊椎骨头割开裂口,将那上面覆盖着的皮肤和背部肌肉朝向两侧剥离翻卷开去。她的族人会将浸泡过牛羊油脂的柴草通过背部暴露出来的肋骨缝隙中填塞进她的肚子,那些和她的内脏拥堵在一起的油和草被点着以后将会燃烧很长一段时间。女人以后是被铁钩穿绕过体内的腰椎,牵拉到接近祭柱顶端的位置上去的,她的整面燃烧的赤背反弓向上,烟火轻扬,但是她的头脸和手脚凌乱垂坠,那也使她没有很快地被燃烧自己而蒸腾出的烟雾所窒息。飘摇在她体侧的皮肉幅面扑闪如同翅膀。被献祭给天神的女人通常都会像在山火中被点着了羽毛的飞鸟一样,带着火焰在空中盘旋挣扎着度过她的最后那些时间。
火焰渐渐地熄灭以后就只剩下了黑暗的天空,还有天空中继续无穷无尽地飘落下来的雪。她和营地里沉默的人群在黑暗中继续等待了一阵。那天晚上雪没有停。雪在第二天的确变得稀疏和零星了,但是没有人见到过哪怕一丝缝隙的蓝天。司祭的女人们担负着连接天地,祝告鬼神的责任,她们对于天气是有经验也有判断的,那个女人肯定知道在这样的季节里持续多天的大雪很少见到,总会在三到四天中停止。她知道那个女人把自己当做了一个赌注,不过既然是赌就没有一定的赢。这一个回合的结果是那个女人和她的家族没有赢。几乎就像是一种神祇们蓄意地要表现出的嘲讽态度,在女人死后的第三天凌晨天空出现了晶莹的星星。从那个早晨以后的很多天里他们一直都能够看到澄澈碧蓝的天空。
碧蓝的天空底下是群山之上覆盖着的深广的冰雪。他们的畜群不能够穿越那样厚的冰雪,实际上部落中的牛和羊正在因为寒冷和饥饿大量地死去。他们试着清除积雪,超越过祭祀地点朝向山脊攀登了一段路程。大家都知道他们几乎不可能在牲畜死光之前到达越冬地了,他们只是要在最终的结局到来之前,把应该要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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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的下一次愤怒完全摧毁了他们的最后努力。从山岭高处发起的雪崩横扫了他们行进的队列,冰雪的滚滚洪流裹挟着部落中剩余人口的大半和牲畜一起冲下山谷,更多后续崩塌的积雪堆成了高耸的冰雪峭壁。那天她因为家族畜群中有母羊产崽的事留在营地里,正好能够躲过了这场灾难。但是对于所有能够活了下来的人,他们仍然生存的现实本身就是一场灾难。在重重冰雪的围困中他们的死和青豹部落的终结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现在只有奇迹才能够拯救他们了。
她在下一天的早晨出发祭献自己去祈望所有可能的奇迹。无论她是不是自愿地这样做,绝望的所有人都会要求将事情这样地做下去。所有的政治领袖在他的王朝崩溃的时候都会被祭献,无论因果的逻辑如何存在,失败永远是原罪,一直以来追随你的人民,士兵和贵族官僚们,他们需要的是交配和繁殖的机会,更多的牛和羊,更多颐指气使,纵横捭阖的权力游戏。他们不会想要一个即便是光荣的,悲壮的死。他们一直以来选择容忍和服从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而是因为你是一个有利可图的人。当然在面临着旧日的好世界完全崩溃的时候,他们也需要找到一个自己之外的人选用以承担所有被推卸的责任。
她在那时能够与要她去死的族人们达成的最好条件,只是接替她的部落领袖仍然由她的家族成员担任。不过依照当时的局面看这样的权力已经毫无意义。她在那根木柱底下等待着太阳在晴空中走完预定路程的时候回想了一些过去经历的片段。片段是随意的,破碎和零星的,她只是觉得赤裸的胸脯和肩背都很冷,在雪地上寂静燃烧着的火焰并不能使一个完全赤裸的身体得到足够的温暖,实际上她踩踏在雪上的赤脚没有多久就失掉了知觉。她后来意识到正在自己眼前出现的事情有些可能并不是记忆。她想她可能已经有些神智恍惚了。
她看到过一些夜空和星星。她没有穿着衣裙这一点是真的,但是她在手脚和脖颈上都戴有锁链并不是当时的现实。她看到了一些朦胧的和间断的,在河中趟水还有挨打的事。她有一个很强烈的意识,她那时候置身的地方是在踏玉河边的原野上,她觉得她在那个地方继续活了下去,并没有很快地死。因为近期以来许多人都在谈论他们本来应该在更早些时候选择进入安西平原接受汉人统治,所以这些梦境一样的映像也许是她在精神非常疲倦以后产生的幻觉。她的确询问了自己,如果事先知道整个部族最终都将陷入绝境,他们是否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存活下去。
回答应该是会。几乎一定是会。于是下一个问题变成了关于她自己的个人问题。如果可以选择,她是愿意死,还是愿意接受一种像安西寻常可以见到的采玉奴隶那样继续下去的生活。采玉女人们的生活情形在那时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实际上除了关于自由和奴役,尊严和屈辱之外,那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