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事后的检查结果来看,白兰女人策划了一种出人意料的狙击方法,她们借用了连锁在自己双手之间的长铁链条,通过将它在自己的身体侧面甩开八字形的回旋运动获得速度和力量,并且在一瞬间分张手臂,射出铁链里裹挟的坚硬石头。检查表明她们悄悄解下了包缠脚腕的毛毡,并且用那个东西在长手链子的中段制作了一个可以收容抛射物的软窝。她们甚至在推行水车需要经过的整片河滩上都预先扔下了很多坚硬的黑曜石块,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随手取得。所以这是一场经过长期的准备,策划周密的刺杀行动,实际上就连那两个杀手女人,也是在一次针对汉族村落的劫掠犯罪之后被白兰人当做案犯逮捕,主动送交给汉家官府的,她们在那时就已经被自已的族人剥光了衣服,并且在手脚上佩戴着钉死的镣铐,所以也许那条连锁她们双手的链子更长,而且她们也花费过很多时间练习了使用它的方法。一个经过长期练习的牧人可以使用抛石索足够准确地打中目标,这两个白兰族的女人在弄玉厅外的河滩水车后边驯顺沉默地服行了几乎两年时间的苦重劳役,而后在目标出现的时候从她们所在的两个方向射出了交叉的火力。
锁骨折断的巨大疼痛使翡佝偻起了身体,她的眼前绽放出大片银黑两色的光晕的花朵。后来她发现自己因为石头的冲力正在摔倒,不过将军站
在她的身后。她倒在了将军的大肚子上。周围十分喧嚣。而且混乱。也许他粗暴地扳了她的肩膀,本意是要扔开她,或者是拖拽住她把她的身体当做盾牌抵御更多可能来袭的石头。也许是她摔倒的方向有些偏斜。但是他们的眼睛对上了眼睛。翡鬼使神差地说,你害怕吗。
他老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跟对头打架。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一个死,那东西大概能够很容易地打败他。所以他也许真的有些害怕。行刺的白兰女人被送往将军府中接受了严厉的审查,雪戎女人翡也和她们一样接受了审查。因为翡参与事件的节点既准确又巧合,任何具有一定社会经验的人都不会相信巧合。虽然女人尽力向他们解释了她从小就熟悉那种石头在甩动加速的时候划过空中的声音,而袭击的时间选择,则是因为将军看向她时低垂的头顶很像一个合适的瞄准目标,无论如何将军总不是被她拉到身边,而且还念咒让他停住了脚的。这样的说法并不是不合理,不过大家还是很厉害地打了她。她被拴住两个大脚趾头倒吊起来,挨人有意踢在断了骨头的左肩膀上的那几下子非常的疼。好消息是暴力的可信性,远远胜过言语的论辩,所以等到他们用刑之后仍然得到了同样的回答,他们就开始愿意相信她了。
翡以后得到了一些养伤的时间。厅里的医生尽可能地看护了她断掉的骨头。后来有人告诉她说,他们不打算让她再去推水车了。翡在弄玉厅的展览大堂里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种愚蠢的工作。在堂下的砌石河道接近尽头的地方,摆放有一座超过一个人的身高,外表坎坷嶙峋的巨大山岩,岩上凿开一个洞眼,看进去只是穿过了一层浅薄石皮的洞眼底下满满都是碧绿玉芯。弄玉厅的销售姑娘们说这些从踏玉河源头的岫玉矿里开采出来的大块山石,按照安西矿产的普遍规律,其中蕴含的玉髓不仅体积广大,而且具有很高品级,总是会在剖解的时候令人获得出乎意料的惊喜,虽然它作为一块石头卖的不算便宜,但它很有可能就是一整块的玉。故事里的赌玉人具有足够的眼力和判断,他们花费不比石头高出多少的价钱,买到的东西转身剖开却是价值连城,更何况一场完美的人生既需要结果也可以享受过程,每一次跃向未知的尝试都是见证自己的勇气,并且对命运发起挑战的神奇一瞬。
大致上这就是个要哄骗客人花钱买一阵心脏胡乱蹦跳的诡计。不过现在翡就是那个销售姑娘,拴住她脖颈的链子,现在是串在原石一角凿通的洞眼里上了锁的,销售姑娘也要在胸脯前边悬挂一块木牌,把那些付费开石的双方责权利益和操作流程交代清楚。而后翡就可以跪在石头旁边发呆,并且在收市以后被领到河滩上去挨鞭子抽打,因为她总是没有卖掉和她锁在一起的那块大石头。
翡在行刺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当然十分重要,而且独特,厅中的管理部门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掌握分寸,所以对她采取了这样适度低调的处理办法。但是以后经常发生的实际情形,却是翡的身旁总是围绕着一些特别找来看她的闲人,他们指指点点地评论了她受过伤的肩膀,和看起来瘦削,但是已经被证明过拥有凌厉劲道的光裸腿脚,他们摸弄她的下巴和胸,不断地鼓励她再像那回一样跳一次给大家看。所以也许把她拴到那个地方,本来就还有要给一场总是无人问津的赌石骗局招揽人气的意思。
翡后来发现她的名声招揽到了一些奇怪的人。有一天有一些健壮的军人来到弄玉厅里,找到翡待着的地方,他们粗野无礼地考察了她的身体。军人们扭捏她大腿和手臂上的肌肉试探它们的坚韧程度,掐住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嘴,观察了她的牙齿和舌头。那些汉子的腰间毫不避讳地吊挂着刀剑,他们的体格也很高大,他们提溜住女人的后脖颈子把她从地下轻松地拎了起来。军人们想要把翡带离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