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打动人心的好故事。商人经营的是在西域和内地之间贩卖货物的生意,所以他的家室应该是在内地,不过他在安西需要另外一个家。商人可能很有钱,但是他的囤货仓库在一次失火中被人发现存有大批的盔甲,他走私违禁军品的行径也随之败露。
普天之下民间私藏甲胄都是谋反的大罪,更不用说在安西这样兵锋交错的四战之地。失火的当时商人并不在安西,他可能是跟随商队前往内地去了。安西政府的官员们花费一些时间审问了他的妾室,不过没有问出多少有价值的东西,除了她的雪戎身份比较敏感以外,她应该不知道她家男人的生意,她的部落也没有得到过任何军用装备和武器。另一方面这件事的主谋再也没有出现,他多半是听到风声躲藏了起来。遇到了这样一种只
能不了了之的局面,合情合理的想法大概就是把涉案的雪戎女人送去弄玉厅里推水车了。据说安西府里主管案件的官员因为不能抓到主犯而感到恼火和挫败,他有些情绪宣泄般地说,雪戎都敢掺和玩皮甲的事了?哼。我要你死的时候连人皮都穿不成。
军火走私商的戎人侍妾凭借着她传承于蛮族血脉的顽强精神坚持了一段时间。她的身前身后各自都被扎刺上了青黑色的剥皮奴三个大幅汉字。虽然按照汉语规范这样的表达是有歧义的,但是它们在传播领域是冲劲十足的,她,和看到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奴隶,并且会被剥皮。
水官在谈论他们可能达成的交易条件的时候说,剥皮这种事……啊。还是要给府里的大佬一点面子……
按照府,厅,水部等等几个方面在实践操作中逐步达成的默契,等到水车奴隶带着她们大黑颜色的传播冲击,在河滩上兜转过一年大半的时间以后,交易问题就会被提上议事日程。对于服行苦役的女人来说,这种看起来会永远延伸向前的受苦具有恐怖的无限性,如果能在一个可控的进程中结束这件事,即使需要承受一定量的疼痛仍然是值得的,可以期待的;而对于女人的家人、或者家族而言,他们认识到除了自己的女人正在遭受的痛苦和羞辱之外,还有自己的家族和部落之名,总是会在每一个游客观察她们的赤裸胸脯和臀部的同时,被恶毒而且蓄意地传播。他们也许倾向于付出一些代价停止这种传播。水官找到翡说,那个戎人的小老婆已经吃了不少苦头,能跟上边交待过去了。咱们怎么能找着她的那些娘家人呢?
翡在当上弄玉厅的玉官以后,经常帮助水部寻找那些推车奴隶的娘家人。她的游牧出身,还有为玉厅做事的官家身份使她更容易取得来自不同方面的信任。翡有时候到安西城里的皮货草药街上找人喝一个下午的酥油茶,她就能问出她想知道的事,也能把消息传播开去。汉人侍妾的雪戎娘家没有丢下他们出嫁的女儿不管,他们在那间能看见水车的廊房里讨论了给与受难的女人一种具有确定性的,相对少受一些痛苦的解决办法,以及需要支付的报酬。讨论的时候那个小老婆也在场,她在哭泣了一些时间之后,对来自她的家族的交易代表传达了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的遗言,并且感谢了厅里水官赐予的恩德,因为他允许了她使用毛毡碎片包裹脚踝,可以经受住脚镣铁箍的削磨,围绕着水车转过更多的圈子。
她当然没说那些在一大屋子黑人中间连着住完了一整个春天的事。不合时宜地倾诉乞怜恐怕会干扰商务气氛,并不符合各方根本利益。总之大家最后还是比较融洽地完成了讨论。他们达成的条件包括被交易的女人需要承受最后三个昼夜,但是确定会在三个昼夜之后结束的肉体痛苦,对于眼前这个被预定了要剥皮的女人,他们商定的方法是使用带尖刺的鞭子抽打全身并给伤口粘贴麻布,等到血液凝结以后再撕扯掉那些麻布。过程当中人的皮肤也会被剥除一些部分,这样就可以算是致敬了当时那个府上高官的嘱托。而对于一般情形的奴女,在这三天中使用的大致就都会是些寻常烙烫了。女人们在最后三天中所要遭遇到的痛苦,是官司与徇情,受难与拯救中间的一处平衡,而后她们会在获准到场的亲属或者族人的抚慰中被割腕杀死,她们的遗体需要经历一次象征性的旋转,但是会被交付和接收,这样她们就能得到一个遵循族群传统的丧葬仪式,可以被埋进土里,或者送到山顶上去让群鸟啄食。水官的优势在这里又一次产生了作用,他所管辖的那些妇女囚徒既然经常拥有特别的身份,或者是重要意义,那些身份和意义也会蕴含着更多可以运用的资源。比方说翡的部族在他们定居到踏玉河沿以后,应该是愿意作出努力解决掉翡的无限期的服刑问题的,他们其实已经谈成了交易条件,翡当时也像那个戎人侍妾一样,跪在桌子的一边聆听完毕了他们将怎样杀死自己的讨论,并且发表了遗言。只是后来变生出的其他枝节才让事情转变了方向。
游牧族裔的玉官现在和水官一起操持着这桩生意。那天晚上为翡赶车的昆仑奴隶悄悄地告诉她,雪戎客人用马驮来的两捆貂皮已经在停车场上完成了交接,搬进她的车厢里去了。翡没有流露什么表情。她转动手腕提高了垂聚在赤裸脚踝周围的雪山杜鹃绣锦,招呼她的雪戎客人一起走下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