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明明白白写着丢失的兵刃已尽数寻回,交由军器监。偷盗制造之法的是谁尚未查清,可悄自从武库中取走兵刃的却查清了。
礼部郎中,苏从善。
论起关系来,这位是楚四的嫡亲六叔,若苏如故见着,也得唤一声堂叔。
宿欢怎也不曾想过,宿青棠牵连进来后,楚四也牵连进来了。如若当夜那波人果真是楚四手下的,京都里便是楚琢之更胜一筹。可……那信笺亦被寻回来了,正在苏从善府中。
她思及贤宁王,不知此举又是何意,是否以此为引,留有后招。抑或抛出个无关紧要的人,来遮掩旁的。
桩桩件件疑点甚多,她身在颍川,固然着急也无用。
倒是另有一事颇有意思。
祝侍郎至今也仍在暗殿里,外界有传他早已身死,也有传他被关在狱中。可惜祝家那些人太过无用,想尽了办法也寻不着半点儿消息。树倒猢狲散,闻名南朝的祝家商行也不复以往荣华,在祝大郎君连番折腾下,而今已是无力回天了。
雪中送炭者屈指可数,落井下石之辈倒是诸多。
此时祝家式微,不知有多少人想占尽便宜,将以往自祝侍郎手下吃的亏都讨回来。
哪怕见不着,宿欢略想一想,也清楚祝家现如今是怎般的狼狈模样。
倒是祝长安……
少年郎早慧又老成,又有她吩咐,近来该不太难过才是。只他那位姨娘是个软性儿,任人拿捏,教她也说不准了。
宿欢待在屋檐上思绪杂乱,不由得想起宿青棠来。
那厮心思多,行事也狠得下手,更深谋远虑。不知而今状况,他算到了几分。便无八九分,六七成也是有的。他不似宿欢自个儿,瞧着看重名声权势,实则无甚要顾忌的。如若他打定主意坚决不立太子党下,宿欢也没旁的法子。
“养虎为患啊……”宿欢莫名的念叨一句,又低笑了声,语气里不无叹息的自顾自抱怨着,“往年看着……也是个挺好性儿的人,怎么也成了这副模样呢……”
她将纸条凑近灯笼里的烛火,瞧着边角染上明艳火色,便松手撂开,看着它成了一片残灰。
那只传信鸟仍待在她身边,略歪着脑袋,用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瞅她。宿欢用指腹蹭了蹭那毛茸茸的头,挥手让它回去。
眼瞧着那只鸟儿飞远,以致看不见了,她方才提着灯笼跃下屋檐。
起身时带过一阵风,将那片纸灰拂散,再没了痕迹。
宿欢说,“又不做旁的。”
与前些天不似,今儿难得的见了秋阳。
虽不甚暖,更携着凉风阵阵,倒也好歹光线明媚。
宿欢起的极早,醒来便再睡不着,索性洗漱更衣出了门。
她用过膳后百无聊赖,无奈未曾与楚珚之讲过,便也不好去街上转悠,只得耐心等着。
忽而,隔壁房里响起些许动静,宿欢略作思索后,又斟过一壶茶细细品着。待杯中茶水尽了,她径直走向门外。
隔壁歇的是温梧。
半试探半玩味的抬手轻叩了几下,再预料之中的,听见房里传来应答。
“哪位?”
因着将将起身,温梧的声音略微泛着哑,又有些许倦意,教宿欢听来,只觉勾人的紧。
“郎君醒了啊。”她直截推开门,看向榻边的人,笑吟吟的与他说,“日安。”
“……!”温梧匆忙背过身,系着衣带时指尖都不由得轻颤,面颊晕开薄红,“出去!”
“吱呀”一声,宿欢宛若不曾听闻似的,语气里却添了笑意,“我将门关上了,郎君莫恼。”
“宿女郎好生胡闹!”他难得的羞恼起来,也不知是羞多些,还是恼多些。好容易将中衣整理妥当,他拿过搭在一旁的外衫,语气也严肃几分,“如此贸然闯入我房中,不知女郎是何意思?”
“郎君莫恼呀。”宿欢倚在雕花门上,唇角含着笑,目光落在温梧脊背上,再往下掠过腰身,眸底戏谑,“我无意轻慢郎君,只不过隔了一夜,甚为想念,故而……”
“宿女郎。”开口拦下她轻佻孟浪的话,温梧沉默少顷,又叹了一声。衣衫已穿好,他便转过身来看向宿欢。他看着宿欢神情,却瞧不出甚么端倪,更觉得自个儿方才似是有些过分,便软下语气,温声问她,“女郎醒得甚早,不知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顺着话应下,宿欢轻轻眯眸,“郎君不恼了?”
“若女郎下回好生说话,我如何会恼。”他略有些无奈。在他将将洗漱后,正更衣的时候,宿欢便贸然闯了进来。再急一刻,推开门怕就……羞死他了。这般想着,他耳畔又有些作烧,挪开眸子道,“这般见人着实失礼,还请女郎暂且出去,等我束好发冠,再去寻你罢?”
宿欢偏不愿好生说话,更走近几步,“那不若我为郎君梳发罢?”
“……甚?”温梧惊愕看她,连连推拒,“这……使不得,女郎还是快些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