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稍微有了数。
此时她静默了少顷,将利弊理清后,暂且如了楚珚之的愿。她把手里的药碗搁在一旁小几上,拱手施礼,“惊扰殿下是宿欢之过,还请殿下恕罪。”
“阿姊着实是有些莽撞了。”楚珚之待到这时方才出声,却又不曾多提,轻轻一句话讲出来,便拿着帕子擦拭起手指上沾染到的汤药。
“殿下说得是。”她也不辩解,更无有挑破那层窗户纸的意思,“臣,任凭殿下责罚。”
楚珚之不做声,抬眼看她。
责罚?南朝里除却陛下,还有哪个敢责罚她宿欢?
“阿姊言重了,也无甚罚不罚的,免礼罢。”他语气温和些许,“父皇派遣阿姊随行,定有其深意。我尚且年少,亦不似阿姊处事老练,只此事既由我全权做主,还需阿姊多加避讳,莫要再如此就是了。”
宿欢又施一礼,“谢过殿下。”
“好比今晚。”楚珚之未曾从她那儿得到满意的应答,便不愿将这事揭过去,“我屋中侍从四人,若有贼人定能护我无虞。阿姊也敲门不过一霎,便破门而入,着实有些不妥。”
他说,“下回,还需阿姊多加斟酌,再三思量,方才做出决策为好。”
这便是在隐晦的敲打她了。
“喏。”她面不改色,躬身作揖。
楚珚之认得宿欢多年,知晓看见她服软怕是少有,此刻这般……便也足矣。好歹让她晓得,莫要再妄做主张、多管闲事。
“阿姊坐下罢,莫要站着说话了。”他略一抬手,侍从便将圆凳搬来,好教宿欢就座。待宿欢依言听了,他又将手里的帕子递去,“汤药虽凉了些许时候,还是烫人的紧,阿姊未曾伤着罢?”
“无妨。”接过锦帕时,宿欢目光瞥过他仍自泛着红的小片皮肉,明知故问的佯装惊诧道,“殿下竟也烫着了?不知可要紧?”
他看了下泛着灼痛的伤处,倒也不曾借题发挥,“不碍事。”
宿欢便不做声了。
她想,自个儿此前那般闯进来,果真是莽撞了。听过那句话,对楚珚之的心思怎么着也清楚几分,又何必多此一举,再进门求证一番。
“既无事了,不晓得阿姊寻我作甚?”他猜不透宿欢在想什么,可该问的还是得问,“莫不是行程的事?”
“并非全为此事。”宿欢仍是开了口,“听闻近来沿途流匪暴乱,阳翟此处亦有波及。臣以为,殿下应尽快抵达阳城,再赶上贺中丞为好。”
阳城啊。
若提及阳城,便不得不说郑家了。
以往朝堂上郑家也曾繁荣过,待今上继位后,方才逐渐收敛,将权势逐渐交了出去。便是至此,郑老爷子亦挂着个太师的虚职,以示恩宠。宿家前任家主,便颇得这位老爷子赏识。
以往宿家与郑家交往甚密,待到宿家主事人逝世,关系方才逐渐淡了下来。
楚珚之清楚郑家在朝中声名显赫,甚于诸多大臣都得尊称老爷子一声郑老。因此,他也刻意避开阳城,答允宿欢在阳翟略作休整。
宿欢说,“居心不良。”
“流匪……”
不似宿欢只得暗地里查消息,楚珚之在朝堂上身有官职,做事也方便的多。流匪一事他亦有所听闻,可相较于此回以赈灾拿来做遮掩的那事……
他心思微转,面上却涓滴不遗,“的确也是隐患,那便定在明早启程罢。”
该讲的宿欢也讲了,楚珚之待要如何,便看他自个儿意欲如何罢。宿欢瞥了眼那碗茶褐色的汤药,垂眸应道,“……喏。”
…………
此时清闲下来,时间过的倒是甚为匆忙。
继破门事件之后,次日楚珚之果真如同宿欢预料的那般,病情反复,并延迟打算。
待再过一天,几人方才自阳翟出发。
转眼间离京竟也有十个日月交替了,宿欢待在马车里算着路程,估摸着贺厌春约是已抵达三川郡了。三川郡……偃师、雒阳、平阴……又或荥阳?
她懒怠的深究,却还是没忍住轻啧一声,“居心不良啊。”
“哪个居心不良?”阿妧闻言后不禁问道,“不知是做了甚事?怎就居心不良了。”
“唔,我说孟家那厮。”宿欢随口敷衍过去,话音落下后自个儿再想想,竟噗嗤笑了,“好端端的回京便回京,偏生赶在这时候寄封信,不是故意让人猜疑么。你瞧瞧,待他复命后又得追到我这儿来,可不是居心不良?”
阿妧细细想了一遍,也不由得笑,“您与孟家定下婚约多年,孟将军而今年岁也不小了,您倒还说人家居心不良。”
“说不得?”故作跋扈的瞥过一眼阿妧,她哼道,“我又岂是好娶的?”
“您也真是。”阿妧笑得眉眼弯弯,轻推了宿欢下,“家主是个再好不过的女郎,教谁娶了都是福气。”
“……啧。”宿欢含情目微微眯起,也低低笑道,“再好不过?哪里来的再好不过,怕是唯恐避之不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