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不论是当初的苏家庶子、江湖剑客、抑或祝家郎君,这些他略为知晓的,皆是被宿欢挑中了皮囊,继而纳为裙下之臣。但方才她说,对着自个儿毫无杂念。
他抬首看向宿欢,语气复杂,“……莫非我丑陋如斯,竟教阿欢生厌不成?”
“乱想什么。”宿欢噗嗤笑开,“世人皆知太子殿下端雅无双,倾心于殿下的小娘子也不知凡几,殿下怎会这么说?”
“……那为何你看不上?”
待到话音落下,宿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皆道当今皇嗣中,我容貌最肖父皇。”楚琢之再问她,“谁人都可,为何唯独到了我这儿,阿欢便不留半点儿余地?”
宿欢乍然想起上回御书房中,被他所看见的场景,不禁轻咳了声,欲要开口换过话题。
“罢了,多说无益。”看她不愿答,楚琢之亦是不敢再追问下去,唯恐真真得了个让他肝肠寸断的答复。他轻轻又笑一声,嗓音泛哑,“阿欢也不必答了,我不甚敢听。”
一时寂静。
楚琢之直起身,拿帕子擦拭着手上沾染到的湿迹,顺着宿欢的心意转开话道,“再过会儿你该回府了,可需我送你一程?”
她看着楚琢之将手背都蹭得泛红,还是抬手按住。轻叹一声,宿欢抽出他那锦帕,语气半无奈半嗔怪的问他道,“下这般重的手,不觉得疼么?”
可楚琢之半晌无有应话。
他倏地一声笑,抬眸看向宿欢,“这有什么疼的呢?”
听着少年郎意有所指的话,她忍了又忍,终了还是并未忍住,抬手屈指在他额前轻敲一下,莫名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与我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我没有。”他闷闷反驳。
宿欢轻哼,“仗着我对你好,还有什没有?”
“……你总是这样。”楚琢之抿着唇,又轻又低的问她,“阿欢,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你这般对待我,惹得我起了旁的心思,你又怎能叫我收心,回到当初那般呢?”
“我也……所求不多啊……”他语气涩顿,“你惯来清楚我,我也只央求你好歹莫要对我拒之千里之外,仅此一件,都不愿允了我么?”
宿欢说,“无非君臣。”
宿欢大略也知晓,自个儿是劝不住他了。她想,可是皇家人都是这般执拗的性子,一个、两个的,也不知是甚么孽缘。她轻啧一声后仰身子靠在椅背上,胳膊懒懒散散的搭着扶手,广袖铺开。
“无甚允不允的,殿下清楚我的为人,也惯是来者不拒。”她笑了一声,含情目微微眯着,语气轻佻,“您不似旁人,受的拘束也甚多,但是身份地位一事,便定下了我俩间至多是君臣罢了。您不晓得么?”
楚琢之心底也有思量,而今看着宿欢便不做声,听着她说。
“陛下那处……又与殿下不似。”同楚琢之讲着这些,宿欢终究是略有些难以开口的,可待转念一想,既他自个儿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在意。定了定心神,宿欢唇角轻勾,抬眼朝楚琢之看去,眸底晦涩,语气却戏谑,“陛下如今身子远不比以往,若是传出半点儿风声,不止朝堂之上,便是边疆藩外怕也要有动荡。太子年幼、朝臣权重,更有贤宁王虎视眈眈在侧,其余皇子也未免无有心思……”
“殿下,既宿欢身为宿家家主,虽于朝中无有官职,可好歹手里还是有些人马的。我与殿下自幼相识,平日里的作为京中权贵皆知,更在旁人看来,宿青……左丞亦是半边身子都踏进了东宫,可实则……”宿欢那对儿含情目里添了几分寒意,又或掺杂着几分讥诮薄凉,“虽未下定论,可也差不多晓得那是个白眼狼了。既依仗不得,太子党下拉拢外援一事,刻不容缓。”
“情势如此,若抛去旁的,在世家官宦看来,此刻最为紧要的便是圣意。”
楚琢之一时竟讲不出话来。他一错不错的看了宿欢半晌,方才垂下眸,“……我知道了。”
“……那是为公。”宿欢此前便没好与他对视,慢条斯理的挪开了眼,而今更是不禁抿着唇角,思量着要怎般,才好将余下的话说出口。沉默许久,她轻叹一声,“于私……我也未免没存私心。与殿下不似,陛下在我心里总是不同的。年少时若无他看护,而今若无他庇护,宿欢便也不是这个宿欢了。”
“……公……私……”他轻轻阖眸,再掀开眼帘时,终是按捺下复杂情绪,只道,“宿欢,在你心里,与我十余载相处,公是甚、私又是甚,也如同父皇那般泾渭分明么?”
宿欢微微愣住。
“罢了。”楚琢之硬生生压着不住涌上心头的酸楚,只笑自个儿总是感情用事,也难免她看不上,“……罢了,倒是我不该多问的。”
“殿下?”蹙着眉尖唤他,宿欢迟疑了一霎,“殿下此言何意?”
“……时辰不早了。”他并未再与宿欢讲下去,更另起话头,“你明日须得早起罢?此去北地郡甚远,车马劳顿不消多说,赶路时怕也风吹雨淋,你若无事要说,便回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