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常在美国。儿子也大了成家了。这个卧室,妈咪其实也是不常进来的。
“好多了,就是偶尔还觉得刀口疼。”
连月一边后退一边轻声说话。小季然咯咯的笑着,举着手抬着腿向着妈咪扑了过去。连月看他接近,往旁边挪了一步,一个闪身——卧室自然是够大的——小家伙见妈咪躲开,猛地收步,上身往前晃了几下,却是终于站稳了。小盆友惊险了一番,却又觉得好玩似的咯咯笑着,又转过身举着手,换个方向扑了过去。
“你让我看看伤口。”
妈咪环视了一圈,收回了视线又说。
“哦。好。”
连月站住了,开始解睡衣扣子。身上又是一重,她晃了两下,是小朋友终于成功的扑到了她腿上。
咯咯的笑声洒满了卧室。
灯光明亮。
连月撩起了睡衣,一条歪歪扭扭的疤痕出现在了她纤细的小腹上。云生医院不过二级甲等,手术又做的匆忙,医生自然不会给她做的最近时兴的无痕手术的。粉白套裙的女人看了一眼,又示意她把扣子扣上了。
“愈合倒是看起来愈合了。医生都说出院了,那自然是好的,”女人又说,“你这个刀口,也比我当年的要小些。我给你的疤痕膏你赶紧用上,不然肚子上有纹不好看。宁宁还在医院——”
女人叹了一口气,又俯身抱起了孙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连月沉默不语。
想起了什么,女人又抱着季然扭过头来,睁大了眼睛,“那天我好像听见阳阳有在问宁宁的情况——他告诉过你没有?”
连月站在卧室里慢慢扣着扣子。她看着妈咪,眨了眨眼睛,慢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哎呀,连月你就是胆子小,脸皮又薄。”
被奶奶抱着,小季然开始伸手去拽她耳朵上的耳环,妈咪晃了几下头还是没有躲得开,也懒得理小孙子了,只是睁大了眼睛教儿媳妇,“你呢,就像我以前一样,”
“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呢,也是这样,胆子小。每次要让我去找,嗯,阳阳他伯父说话啊,我就怕得要死。我和你说,现在让我去见他伯父,我还怕呢,”
妈咪睁大了眼睛,教着儿媳妇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生体会,“可是再怕,我也得硬着头皮去,因为不去更要被骂——”
女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睁大了眼睛,“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必须要去做。”
“哦。”连月哦了一声。
“宁宁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不去问你大哥,难道是要等着别人帮你问?阳阳他平时再和你们生分,那也是你们的大哥。嗯,”妈咪说,“他平时是很忙,那你们就要自己主动一点,去多和他走动走动,打打电话关心什么的。这个时候呢,脸皮就一定要厚——”
“哦。”连月站在客厅,看着妈咪,又哦了一声。
“你就是脸皮薄。你看别人求人办事,到了京城,门往哪里开,佛往哪里拜,走投无路举目无亲,那都多去了,”妈咪又说,“阳阳总是你们大哥,他再是他伯父教的,心里也总是关心你们的——”
“哦。”儿媳妇又哦了一声,“那我待会让念念去问下。”
“不用,这回我去问。”
妈咪说着话,抱着小朋友又开始往外面走,“刚才他们还在说话,就让我上来了。我现在下去看看他们聊完了没有——你自己好好休息,先不要出门——你喻叔和阳阳都在这里,小心冲撞到他们了。”
“哦。”连月这回真的叹了一口气。
冬(24.瓜田,李下)
24.
不能冲撞了啊。
连月看着合上的门,又在卧室兜了几圈,然后坐回了椅子上。她又撩起睡衣,看了看小腹上的疤痕。
歪歪扭扭的,是挺丑的。
想了想,她又拿起了妈咪拿来的膏。打开盒子,抹了一坨在小腹上。
花期易逝。
慢慢的把这坨膏药摸匀了,女人又坐在梳妆台,看着自己的脸。
这两天回家养的不错,原来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些红晕。五官倒还是动人的,她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什么,又凑近了看自己的眼角。
又舒了一口气。
三十六了。
没有细纹。
其实和二十六岁钓季小鲜肉的时候也没差多少。
李桂香在三十六的时候,早已经神神叨叨的了。吃住都不好,又担惊受怕——颜色已经去了一半了。女人端坐镜前,拿着上面的护肤品,又低着头,慢慢抹起了手。
美貌不过只是乘数罢了。
太容易失去了。
屋内过高的暖气和外面冷冽的空气混合成适宜的温度,造型古朴怀旧的院边路灯散发着温暖的光。院边的观赏名树上站着几团黑漆漆的影,偶尔煽动几下翅膀,发出几声难听的嘎嘎声。
鳯栖梧桐。
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