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了避汤。
毕竟,做这门生意的女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怀孕,即便怀孕也暂时不影响做生意。
然而谁也没想到,宝钗这么快就怀孕了。
很快,她的肚子便抑制不住地涨大起来,而客人们大多数并不喜欢一个孕妇,于是客人越来越少,收入也越发微薄。
而他们既然没钱买避汤,自然也就没钱买落胎丸。
三个月前,他们被迫从暂时栖身的大杂院里搬了出来。
而胡同里的那处大院早在两年前他们就已经住不起了。
这几年来他们搬了好几次家。
三天前,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个家——一处破庙。
那处破庙原本荒废已久,但现在两个和尚要发愿重塑金身,还有一众居士和善人要重修庙宇,所以,他们不能再住在那里了。
这时贾宝玉身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他扭过头去,看见身边的那张破席子上,林黛玉睁开了眼睛,她已经昏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了。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身上盖着一条肮脏的破被,即使是在满是垃圾的桥下,即使身上盖着被子穿着衣服,也仍然遮挡不住从她身上,确切说是从她阴部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
她溃烂的阴部无时无刻不在渗出污浊的粘液,流满了她的整个下身。
原本他们是不至于这么快落到这步田地的,然而几乎是和宝钗怀孕的同时,林黛玉生了病。
起初是下身奇痒,怎么洗也不管用,接着便是刺痛,红肿,便是流脓,发臭。
很快就没有客人愿意光顾她了。
她只能帮着宝钗给客人吞龟,收一点点小钱。
然而随着她身上臭气越来越重,很快连愿意让她吞龟的人都没有了。
宝钗曾给她抓了两付药,服药之后稍微有
了好转,但药实在太贵了,那是宝钗饿着肚子省出来了,黛玉知道之后再也不肯服药,宝钗只好作罢,而她的病也随之迅速恶化。
在得病之后的第四个月,林黛玉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需要贾宝玉扶着她,然后叉开着腿,像骑马一样慢慢挪动。
再往后,连这样挪动也挪不了了。
贾宝玉只得当了几件衣服,买了一辆独轮车,每次搬家的时候,让黛玉坐在车上,被宝玉推着走,而他们的家当则由宝钗背着,好在,他们的家当也并不多。
两天前,也就是他们从破庙里出来的第二天,三人再也无处容身,只得暂且在这清河桥桥洞里避风,当晚,黛玉发起了高烧,躺在席子上时昏时醒,不住地说着胡话。
宝钗趁着夜色在周围拉了几个客人,换了几个铜板,买了两碗粥,但黛玉一口也吃不下去。
宝钗只得和宝玉分着喝了。
今天又下起了大雪,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整整一天只有那流浪汉愿意用酒,来换取和当年的薛家大小姐逍遥一刻。
林黛玉就在这时候醒了。
「宝玉。」
她气息微弱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妹妹,我在。」
贾宝玉凑过去,拉住林黛玉的一只小手,「可好些了么?」
林黛玉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道:「身子松快多了,下面也不疼了,想是快好了。」
贾宝玉道:「这便好,等妹妹好了,咱们还搬回院子里住,这外面可太冷了。」
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酒壶来,道:「妹妹可要喝水么?这里有酒。」
林黛玉摇摇头:「不用了。我不渴,宝玉,我眼下想听西厢,你给我读一读西厢可好?」
贾宝玉的书已经卖光了,但那之前,西厢他是常读的,许多内容他早已记住,于是他点点头:「我这就读给你听,妹妹,你听着。」
他背起西厢中的一段词来:今宵欢庆,软弱莺莺、可曾惯经?你索款款轻轻,灯下交鸳颈。
端详可憎,好煞人也无干净。
俺那里有落红满地胭脂冷,休孤负了良辰美景。
夫人遣妾莫消停,请先生勿得推称。
俺那里准备着鸳鸯夜月销金帐,孔雀春风软玉屏。
乐奏合欢令,有凤箫象板,锦瑟鸾笙。
……风声呼啸,贾宝玉的声音被盖过,时断时续。
但他仍旧坚持着念诵下去。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竟然这么好,能够把整段整段,整场整场,整卷整卷的戏文都背下来,念着念着,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当日他和黛玉在花前偎在一起共读西厢的情景,浮现出贾府、大观园、怡红院,浮现出秦钟、袭人、晴雯、金钏……耳边的风雪和刺骨的严寒都消失了,而他彷佛又重新回到了温暖的阳光下,和那诗与酒的世界当中。
他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忘记了一切。
直到薛宝钗过来弯下腰叫了他几声,贾宝玉才回到现实。
他停了下来,看看周围,风雪依然一阵紧似一阵,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