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这将军府内外都是梅凤澜的眼线,叶英不敢让阿赤华久留,天还未亮便将他叫醒,又偷偷去后院煮了碗面给他吃。
阿赤华体内寒毒散尽,气色终于好了些,几日不进水米,此时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面食,连话都来不及说,捧着碗便是一顿狼吞虎咽,活似饥兽。
叶英在一旁看着他吃,却不禁暗暗焦心地揪紧了肺腑。虽然如今将士们身上的寒毒暂且不致死,好似冬眠一般沉睡着,但若没有能量补充,生命力也会如流沙消逝。
还有叶煦……叶煦被梅凤澜单独关押起来,如今仍生死未卜。
她必须尽快破局。
红发男人终于撂下碗来,一双深灰色眼眸熠熠生辉地冲她笑:“主……大人的面煮得真好吃。”
叶英伸手摸了把他垂下的柔软卷发,莞尔道:“你饿了这么久,当然吃什么都觉得好。”
时间紧迫,少女从怀里摸出卫知烆的腰牌,放到阿赤华手里,跟他郑重交代了出城后去轮台找禁军传信的事:“……就是这样,但此行凶险,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阿赤华紧攥着那块腰牌,抬起眼睫看向她:“其实我昨天醒的时候发现,有数十名将士是装作昏倒,而且大多是我们先羚的人。”
叶英先是一惊,继而喜道:“那太好了!”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忙又追问道,“你从前跟梅凤澜接触的时候,他可对你做过什么?”
男人凝眉想了一会:“我只与他见过一次,在刚到雁门被关押的时候。他只是帮我包扎了伤口……”
他猛然记起当时的情景,喉结上下滚动起来:“对了!他当时诊出我有内伤,需要针灸。”
“针刺在哪个部位?”
男人微微侧身,按住了后颈的一处凹陷。
“但他当时好像很着急,只给我轻轻扎了一下就抬脚走了,我也没感觉出有什么异样。”
叶英面色几度变幻。她当然知道对方为何心急……裴世卿临时决定要出城劫营,他正要忙着传讯给月氏斩草除根!若不是叶英托他去给阿赤华诊治,恐怕他都没把这些先羚俘虏放在眼里,这才让许多先羚将士都幸免于难。
梅凤澜大概也没想到,叶英会在月氏部落大军压城、主将重伤不醒的时候,还要坚持策反先羚将士,召集残余兵将和百姓拼死守城到最后一刻。
她胸中有万千情绪郁结,最终却只化为了一声透凉讽刺的笑:“……原来你是这样控制寒毒的。怪不得,每天都呕心沥血地在医庐里诊治我们的将士,夙兴夜寐地针灸诊疗……他们如此信任你……”
我也曾……如此信任你。
天边已经泛出朦胧的青白色,再不离开,恐有变数。叶英把身上的钱帛尽数塞给了阿赤华,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轮台离四周边疆都很近,去了那边就别回来了。我当初不该让你们留在军营里,反倒又Yin差阳错地被困在这里,让我白白欠你人情。”
“也别说没地方可去这种话,这辈子你不用效忠于谁,也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想怎么活,都是你的自由。”
阿赤华俊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灰色瞳仁间流光溢彩,攥起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脖颈,那里还留着一枚嫣红的牙印:“好,我会一直记得的。”
他们曾刀剑相向,也曾并肩作战。
是萍水相逢,亦已是生死之交。
待凌灭兵戈,销尽繁华后,是否还会有狂歌痛饮,共赏月明的那天?
叶英不知自己能否有这样的运气。
阿赤华离开后,她重新回到裴世卿屋内,便见退烧的将军也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皱眉看着腿上斑斑点点的红印。
看到少女进来,青年重重咳了两声,极不自然地偏过头去,耳根却已经红透了。
叶英估计他是回想起了昨晚迷糊中做的事,憋着笑走过去:“将军醒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属下再给你揉揉……”
裴世卿恼羞成怒,浓眉倒竖,从身边抓起个软枕就往叶英身上扔去:“滚蛋!”
荤话达人叶英不徐不疾地接道:“昨晚不是滚过了?”
当青年将军意识过来叶英说的是哪个“蛋”后,纯情处男的一张俏脸快要臊得冒烟了。
叶英见他Jing神好了许多,还有力气砸人,心下总算安定。两人刚攀谈了几句,裴世卿便面色一凝,低声道:“有人进来了,从正门那边。”
这将军府邸被封得密不透风,能正大光明进来的,除了梅凤澜还能有谁?
叶英四下扫视,确认阿赤华没在屋内留下什么痕迹,随即又回望向裴世卿这张凌乱不堪的床铺上,衾被间斑斑点点净是泥泞污渍,甚至还散落着几根卷曲的红发。
昨晚实在太累,三个人都睡过去了,作案现场完全没来得及清理。她嘴角一抽,跟同样脸色复杂的裴世卿眼神相撞。
为今之计,只有……
梅凤澜今日本心情颇佳,换了身绣着暗纹的月白色袍服,身后跟着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