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检查药橱里药材的时安手一顿,慢慢将抽屉推回去合上,然后转过身来。
白唯夫停在玻璃药柜前,一双深凹的眼静静看着他。
时安看见他的脸时,心底微微一惊,抬手往旁边问诊台指了指,“这边。”
白唯夫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着他绕过药柜走出来,然后跟着他走过去。
“坐。”时安摸出脉枕,放在桌上。
白唯夫拉开木椅,坐下,把手搭上去。
时安将二指搭在他手腕处,面容平静,一声不吭,非常认真。
白唯夫一双眼就如黏在了他身上,一瞬不瞬,浅褐的眼失了大半光彩,如一方深潭。
胡小贞在两人之间看了看,然后转身,拿起屋后角落里的扫帚簸箕,开始打扫。
听了好一会儿,时安才把手收回去,他抬眼看着白唯夫,表情有些凝重。
白唯夫看着他这副模样,却勾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了,不治之症?”
时安皱起眉,眼里有些隐怒。
白唯夫偏过头去,轻轻咳了咳。
“这几日有忽然高烧么?”时安看着白唯夫,从桌上倒了茶水,推给他。
白唯夫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来之前烧过几回。”
“失眠吗?”
“有点,脑子里总是回忆起很多事情来,乱糟糟的,又都令人难过,没有办法入睡。”
“咳过血么?”
白唯夫微顿,微微抿了抿嘴,“时安,你说吧,是什么病?”
在一旁打扫的胡小贞稍微停下来,悄悄扭头看着这边。
“肺炎,可能快晚期了。”
白唯夫没说话。
“但是可以治好,只要你听我的。”
白唯夫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弯起来,“听你的。”
时安看着他。
白唯夫也看着他,放在脉枕上的手翻过来,想去摸他的手。
时安站起身,回到药柜后面,背对着他拉开靠墙而立的药橱,选着药。
白唯夫扭头看着他细窄的背影,眼底的焦虑因为和他的几句交流而平复下来。
过了一会儿,时安捆了几包药走过来,放在桌上。
“上面这两包是治肺炎的,下面这包是补气血的,一天几次我写了纸条在里面,如果又开始发烧,就来这里找我。”
“如果我烧到神志不清,下不了床怎么办?”
时安嘴唇微微动了动,但还是没说话。
“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吧,时安。”
“只有医馆的座机。”时安面无表情道。
“也可以。”
时安回身去桌上写电话号码,白唯夫站起身,看见握在他手里的那支金头钢笔,干瘪瘪的胸口一点点充盈,心中那股情感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满到他几乎要不顾一切脱口而出。
时安将纸条递给他。
白唯夫以一种近似朝圣的虔诚来接过,他好像忽然懂得了那年时安接钥匙的心情。
有病人陆续进来,时安没有再理他,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
胡小贞提起那一捆药将他送出去,“先生,你是不是和时安哥认识呀?”
白唯夫接过药,应了一声。
胡小贞哦了一声,“他好像跟我提起过你,不过不多,我原先还以为只是他在外学习认识的同行呢。”
白唯夫看着被阳光照得有些发白的街道,“他同你讲我什么?”
胡小贞皱了皱柳叶眉,“嗯……也没说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对啦,那支钢笔是你送的吗?”
“是。”
“时安哥好喜欢那支钢笔的,我也喜欢,它真好看,在这边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笔。”
白唯夫慢慢扭头看着她,“你和他什么时候订婚的?”
胡小贞仰着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几声,脸很快红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滚着地上的小石子,“他从外面回来后第三年,他父亲就让他和我订婚啦。”
“他愿意吗?”
胡小贞听着这句话,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些生气,“你这人会不会说话?这话是什么意思嘛?我和时安哥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喜欢我喜欢谁去?!”
白唯夫不言。
胡小贞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医馆。
白唯夫扭头看回去。
胡小贞凑到时安身边说了什么,在给病人写药方的时安抬起头来看着他。
白唯夫朝他笑。
时安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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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上窝了一上午的白唯夫于午饭时间下了床,草草吃了几口后,就开始写信。
自去年的“二月抗争”之后,不少老同志被批为“二月逆流”,江青等人的趁机打砸,很多人都糟了秧,甚至还火烧了英国代办处。
白唯夫作为文艺部长,曾发声为那些被污蔑的好友平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