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儿恭送殿下。”
此间既已事了,容嫣便转身往紫烟宫去了。殊不知,身后早已跟上了一个尾巴。
一进宫门,容嫣便吩咐起来:“采云,备好水,要用东阁藏春香熏过的。逐月,去将藏宝阁的门打开。青梅,替我更衣。”
离渊隐匿身形跟在后面,还没进宫,就已给紫烟宫中无处不在的暖香熏得昏昏沉沉。乍然听到“沐浴”二字,他这才感觉身上脏兮兮的,又听到真真切切的流水声,竟如闻仙乐,迫不及待想扑进清池中,彻底洗去这一身黏腻泥泞。
而在紫烟宫的另一边,容嫣换好浴衣,正想将从龙二公主处得来的面具交给逐月,想了想,又在上面装了一个专司追踪的小东西,这才给她,并郑重叮嘱道:“将这个锁进藏宝阁里,若没有我的口令,谁来要也不许给。”
“是。”逐月领命而去。
寝殿离清池不远,容嫣没带仙婢,独自步行过去。被派去备水的采云远远看到她,赶忙迎上来,柔声道:“殿下,水已经备好了。”
容嫣淡淡应了一声,显然对她之前描摹九赭画像的事还耿耿于怀,都没让她近身伺候,便自己撩开帘幕走进去。可待看清里面的光景后,却又立刻退了出来,
“怎么是脏水?”她沉下脸来,呵斥道:“采云,你就是这么当差的吗?!”
那小仙婢往里一看,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慌忙辩解道:“刚刚不是这样的,殿下,奴婢打的明明是干净的清水……”
“还敢狡辩?”容嫣拧起眉毛,“莫非你对本宫午间训斥一事怀恨在心,想伺机报复,才取污水来给本宫沐浴?”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
“不敢?本宫看你好大的胆子!”容嫣气得涨红了脸,顺手赏了她一个巴掌,“就凭你一个洒扫浆洗的下仙,还想得龙族太子青眼,简直痴心妄想!还不去将脏水倒了,叫逐月放清水来!还有,从今日起,罚你去宫门外当差。若再敢在本宫跟前晃悠,本宫就剔了你的仙骨,将你贬下凡去受苦!”
“是,奴婢这就去。”
容嫣见采云哭着离开,心中厌恶更甚,暗道这狐媚子只会装可怜,幸亏没叫九赭见了她,否则难保不会心生怜惜。都怪这可恶的小仙婢误事,眼看时辰不早了,估摸着九赭也快到九重天了,自己得快点沐浴梳妆才好。
逐月很快换好了水,容嫣除去衣衫,放在外间,随即步入其中,慢慢将整个身子没入香气氤氲的清池中。池中暖香袅袅,她惬意地泡在其中,正飘飘然间,却忽闻“扑通”一声,似乎有颗石子落入水中。
“谁?”容嫣警惕道,同时身子向下一滑,将裸露在外的双肩尽数埋进水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仙婢应答,她察觉不对,忙一招手,欲自外间取过衣服,却招了个空。
她明明记得将浴衣搁在架子上,可如今,却已不在原处。
“逐月,逐月,快取我的衣裳来。”
容嫣高声呼唤起来,可连叫了好几声,也没把逐月叫来。情况未明,她不敢贸然出水,只能边叫逐月,边抬头向外看去,正瞥见有片金色衣角,自外头绣玉的帘子外一闪而过。
这金色不俗,却不是九重天的东西,容嫣觉得有些眼熟,不由暗暗回想起究竟在哪见过。可她心绪不宁,这一时半会间,哪里想得起来?
“都说这美人如花隔云端,最是不可辜负。”就在这时,帘外忽然有人念道,“既有美人相约,我便来了。只是不知美人找我,所为何事?”
骤然在紫烟宫中听见男子的声音,自己又还光着身子,容嫣自然羞恼交加,还险些急怒攻心。她正要骂一句登徒子,命仙婢们将之乱棍打出,却忽然觉出,这好像是九赭的声音。
认出了声音,容嫣再回想先前那片衣角上浮现的金色,就觉得像极了先前九赭绑架她时穿的那件黄衣。
或许那件黄衣,就是龙族的金缕衣。又或许,是九赭受邀上了九重天,来到紫烟宫,却找不到自己,便误闯此地,也未可知。
但凡想找,容嫣总能找出种种借口,来解释九赭为何会出现在她的清池旁。一想到心心念念的龙族太子与自己仅有一帘之隔,还称自己为“美人”,言语间轻松随意,毫不拘谨,容嫣不禁在恼怒之余,生出一丝羞怯来。很快,红晕就染了满面,声音也嫩得能掐出水来:
“九哥哥,是你吗?”
她此话一出,帘后却没声儿了。容嫣以为九赭想同她捉弄着玩,便又含羞带臊地嗔怪道:
“九哥哥好风流,才与嫣儿认识一日,竟做出这种事来。就不怕嫣儿父君知道,要打断你的腿吗?”
帘后男子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容嫣觉得受了轻慢,不由佯作生气道:
“九哥哥笑什么?若是笑嫣儿,嫣儿可真要去告状了。”
“笑什么?”男子简直乐不可支,“自然是笑你为老不尊!姐姐,你比我大了几百岁,怎能叫我哥哥?还叫得那么亲热,你不嫌丢人,我还嫌脸面挂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