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铁锹挖开了方宅内棠仰本体梨树的树根,明堂砍掉那些黑色的根须后,棠仰变得可以离开宪城了——虽然如今看来,只能维持三个晚上左右。但联想到此,他已然先明白过来,望向方春雪道:“是树的根,对吗?”
“对,”方春雪慢慢点头,“我看到那些黑色连到了棠仰梨树的树根上,猜测那就是他无法离开的原因。”
仍是在赌,但事到如今,不会有人在埋怨什么了。三人沉默半晌,棠仰蓦地说:“那会不会现在那些黑色的根又长回来了,我才得赶回去。”
剩下俩人没料到他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愣了下,明堂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揉了把他头发。他望着棠仰,眼里那些笑终于还是慢慢敛了,低声道:“不管怎么说,他敢对春雪下杀手,但是只叫我离开,便证明他对我仍是有所忌惮的。而且,他不知为何,很关注你。”
方春雪自己点点头,“他的身体太大了,不可能所有的部分都可以成为眼耳,”她眯了眯眼,又开始用手比划,“他一定是需要把自己的神识放在某个部分,或是传递到某部分去使用。”
“对,”明堂肯定道,“既然有根,一定有木。”
棠仰回忆须臾,实在想不起来宪城除自己外还有什么木灵在,他摇头说:“也有可能是在东河县。如此巨大的妖已经超出常理了,春雪看到的别的妖怪都是灰色影子,他是黑色,兴许在东河县也有什么被忽略了。”
“我今天本是打算先向棠仰坦白我的发现的,”方春雪揉了揉眼睛,抱紧膝盖,“因为同是木灵,我想着他可能有些想法。结果刚说了一句——”她张了张嘴,忽然直起背,扑过去抓住棠仰道,“青色!棠仰,你抬手掐我脖子的时候眼睛变成靛青色了一下!你知不知道眼睛是靛青色的人!”
明堂眼尖瞥见棠仰脸色一变,在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比那银白还要惨白。他心中升起种极不好的预感,果然,棠仰吸着气,开口说:“喜子的眼睛,是靛青色的……”
第九桩往事
“喜子的眼睛,是天生的,很深的青色……”棠仰喃喃自语着,他眼前恍了下,不知不觉伸手扶住了额头。方春雪对喜子的事是一知半解的,见状有点懵。明堂刚伸手过去,棠仰摇头道,“不可能,别胡说。这说明不了什么的。”
明堂冲方春雪使眼色,她忙拼命点头,接道:“对对,也说明不了什么。”
昏暗的观内,褪了漆水裂满纹的神像,立在供桌上静静地俯察着人间。三人茫然而无力,彼此环顾着,却没人想起抬头看他一眼。明堂见棠仰恢复了些,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说:“地下黑影与黄符咒是否有联系、甚至同白露的事有何关系。早不来晚不来,”他顿了下,望向春雪,“虽然我这样说也是冒险,但老实说我觉得对手不太聪明。”
余下两人望过来,明堂一摊手,“不再往深挖,现在走出去还继续我们的生活,应该问题不大。”他抿起嘴犹豫了下,还是道,“春雪你越线了。那座所谓有求必应庙也被雷击了,是巧合还是?我想这可能是我要去解决的问题。”
方春雪不说话了。饶是心里明白明堂这样说——就像她叫檀郎去宪城驿一样是支开人避免他卷入麻烦。自己到底只是个天生Yin瞳的凡夫俗子,真的有事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她心里仍是不太舒服,只好闷闷地说:“对了,檀郎还在驿站呢。”
棠仰自然也看出了她那点小心思,干巴巴地安慰说:“不管怎么说,这次春雪立了大功。”
“檀郎,先不管他了。”明堂笑笑,揉着眉心道,“白露的事还得继续,再去璧城时找他去就行了。我们回方宅休息一晚,明日我自己去,你俩就留在宪城吧。”
棠仰不说话,方春雪看看他,又看看明堂,权衡须臾点头说:“知道了。”
三人又呆坐了会儿,站起来整顿衣衫准备回去。棠仰低头片刻,突然又道:“对了,他说‘你不记得我了,我记得你就行了’。”
明堂和方春雪回过头,棠仰若有所思,“这是不是表示,他在转世前就认识我了?”他又开始揉眉心,估摸着是潜移默化跟明堂学会了。“宪城根本没有比我年纪再大的妖了,只有我……”
明堂立刻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截住他话茬道:“棠仰来,我背你。”他半俯身,似笑非笑,“演全活点。”
开门前,明堂低声道:“该怎么样就还怎么样。我们应该困惑不解,而非讳莫如深。”
三人慢慢地往方宅走,棠仰趴在明堂肩膀上一路都不说话,方春雪亦没有。但他俩一个是不想,一个在紧张。平时方春雪虽然怕棠仰,可回到方宅便意味着没了没完没了Yin魂不散,这座宅院在不知不觉间令人感到安心安全,如今只是隔了几日回时,却再忘不掉那些蛰伏在地下的漆黑影子了。
这个晚上三人都出奇话少。棠仰枕着手侧躺着,既不阖眼也不动,嘴唇微微绷着。明堂本来平躺着还在思索,说到底,树根也只是最合理的猜测,是棠仰亲手掐上了春雪脖子,只要那地下黑影与棠仰究竟有何关联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