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地说:“虽然是假的,但同原来那个挺像不是吗?”
她抬起右手,臂上浮现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加的莲纹,直延伸到指尖,其中一朵格外明亮,许凝凝指指那朵,示意契约达成,陆厢终于暗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拍拍手,许凝凝迈步径直走进了湖水。出乎意料,那湖水极浅,纵她身材娇小,也只堪堪没过膝盖。她示意陆厢也走进来,两人站在水中,灵气与怨气不知为何同时疯狂搅动了起来,形成无形的压迫,陆厢瞬间头疼欲裂,禁不住伸手捂住了额头。许凝凝难得没挂着狡黠的笑脸,她有些呆滞地盯着陆厢,直到两股气息稍稍平静了些,才淡淡地说:“这个收集‘气’,然后通向人间。”
她面无表情地微抬起下颌,两眼却居高临下地垂着,无比确定说:“洪荒塔在收集岭上仙宫的执念,执念又化为求而不得的怨气。然后通过,有种气被送往了人间。”
许凝凝睨向陆厢,眼中Yin沉得如同死水。陆厢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在等着他去解答,解答她自己无法感知的,究竟是哪一种“气”被送往了人间——
陆厢还未来得及细思,身体却先不寒而栗。无论是灵气还是怨气被输送进人间,都已使他窥见了不该探寻追究的东西。意念似本能般封闭五感,阻止了他去感知答案。许凝凝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与抗拒,冷笑两声,意味不明地说:“我们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
她似乎又不想知道了,腻味一般地摆了摆手,说道:“言归正传吧,早了事早舒坦。在心里念着你那小情人的模样。”
陆厢强行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专心致志地念起了国英。他甚至不用去真的想,国英的眉眼便浮现眼前。
那个青年总是挂着温和的笑颜,有些腼腆,他现在又该是什么样?
湖水中悬起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横在两人身前,一直穿过白雾,不知延往何方。许凝凝打了个哈欠,顺口说:“神行知狐初入塔时也被根缠身过,不过嘛,他身上有上百根。”她瞥了眼陆厢腰际,“刀。”
陆厢拔出可汗刀上前,银色的刃儿才一触到,线就断开了随风化去。原来这就结束了。他有瞬间的不实,心里的石头无法落地,仍握住刀愣在原地。
许凝凝见他怔怔的样子,又摊开右掌的莲纹示意他自己一贯是“说话算数”,嘴上更是道:“你若不放心,天亮了也可自行去瞧瞧……”探头望着顶上,白雾太厚,其实根本看不见天色,她却假模假样地张望了须臾,才说:“现在嘛,我们得去找一趟温道。”
说着,她转身向岸上而去,陆厢没动,蹙起眉头忽然道:“怎样不经山门离开仙宫?”
许凝凝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身。足足过去半晌,她才鬼兮兮地又笑了起来,“我若知道,这个仙宫里只会比现在还有趣呢。”
她吹了声口哨呼唤起蜈蚣,半扭过头来,“打个赌?你的小情人不会自己离开的。你们这样的蠢货我见过太多,情呀爱呀才是真深的根——”
话还未说完,许凝凝瞥见陆厢慢慢地笑了,她愣了一下,全然读不懂那笑容的含义,便不知不觉住了嘴。
她扭回头眯起眼睛,有了瞬间的茫然。
举头之上,苍穹惨淡的云是海雪白的浪花,皎洁的光穿透两个世界而来,可见今夜隐在平静之下的地覆天翻。海下的暗流,风起云涌。唯有长梦的人陷进冗长的困倦,他毫无所觉自己翻了个身,薄灰长发松散地垂落。
雪那么深。寒风刺骨,手脚开始麻木。程显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在这个无法醒来的梦。显然是有人要见他。四周的一切熟悉而陌生,似曾来过,又似没有。他努力回忆着,却毫无线索,大抵雪原终归是同一种模样。白茫茫的雪刺得眼睛生疼,他揉了揉眼,见天光乍现的尽头立着个矮矮的界碑,有位披着长发的白衣女人背冲着他坐在上面。
程显听很快就认出了那是谁,他是头回见她身穿白衣。走近了,她看起来愈发疲倦,目色却很平和。程显听也背对着她坐在了界碑的另一头,低声开口:“对你来说,我们应是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秦浣女垂下头一笑,“自山中一别,又过千年。”
“在我脑海里,离上次于芥子庙中会面,没过去多久。”程显听淡淡地接道。
秦浣女兀自低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了。大荒正是如此奇妙无常。”
程显听蹙起眉道:“先不提有画骨从谢爵那里跑来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主界。岭争这等大事,你去哪儿了?”
风呜咽着从耳畔刮过,程显听不知道在这瞬间秦浣女有没有说话。等风安静下来后,他听见秦浣女答非所问道:“两界若是靠近,很容易便会开裂产生界痕,不然,也不必我跑来跑去忙着修界痕了。”
程显听不咸不淡地啧了一声,也料定了她不会有一说一。这种不对等令他有些焦躁,当即便没了谈话的欲望。不知不觉两人沉默半晌,凛冽的寒风顺着呼吸一路凉进肺腑。秦浣女有大把的时间去静坐,因此她擅长沉默。程显听等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