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你怜惜所有人,你只不怜惜你自己!”
没成想他忽然就高声嚷嚷起来,程显听被他吼得一愣,他像是蓦地无话可说般,足足过了半天才答非所问说:“怜惜自己,也算是我执。”
顿时,逢软玉被他噎得说不下去了,摆手道:“我不和你争,我不和你争!”他站起来作势要拂袖而去,哪成想程显听没有半分要阻拦的意思,人都走出去了,又拉不下脸再退回来。两人当真说到夜半三更,倒也是时候结束了,逢软玉三步并两步迈过门槛,还是回过来头说:“我真走了,该说的我可都说了,你也可知会你的朋友们一声,不一定人家就像你似的不到黄河不死心。”
程显听略微一笑,心道那俩也都是“铁石心肠”的东西,但嘴上没再说出来绊人。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目送逢软玉摸黑渐行渐远。
待人一走,他本就不真的笑瞬间垮了。
程显听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儿。门并没有掩上,微风吹得木门嘎吱作响,轻轻地合上、开启。吱呀,吱呀。像是月亮的呓语,掀动在耳畔,共鸣出灵魂的长啸。
桌上扔着那支被青年丢下的白簪,他带翘的眼梢像弯弯的月牙儿。目光轻描淡写地飘荡在屋里,又重重落在那发簪上。发簪,青年随身佩戴了十余年,挽起他长而乌黑的发。程显听的手虚搁在桌上,青年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抓也抓不住,留也留不得。
他慢慢地握紧了手。
地脉
小屋的床很窄。
唯有月上树梢时,皎洁的光才使周遭的一切稍微有了些令人可以忍受的柔和。远处时时传来声声意义不明的嘶吼,温道翻了个身,用胳膊挡住耳朵,坚硬的床板睡得人腰酸背疼,然而在这翻身之间,他竟奇迹般地寻到了一丝眷恋。还未散去的呼吸,衣料厮磨时的窸窸窣窣,偶尔窗外吵吵嚷嚷,那个人皱着眉头翻身,顺手伸来捂住他耳朵的手。
粗糙的指尖。
温道身体蜷缩起来,一只手徒劳地朝身旁够。他探来探去,手伸出了床外,什么都没摸到。他终于是彻底再难以入眠了,半坐起身子,耳中不停地回响着那日的诘问。
“你喜欢他什么?”
温道说不上来,好在他也并不打算一定要找出答案。他起身下来,脑中是那个人打雷下雨时隐忍的不安,唯有在两人独处时别别扭扭显露的温柔。他推开窗子,浓墨似的夜晚掩去了血色的天穹,弯月垂在远处,他甚至开始觉得生活在此处也没什么不好的。
夜空中没有一颗星子,温道呆呆地望着月牙儿尖利利的弯儿,那么弯儿,那么卷,勾得人眼睛生疼。他看见有条巨大的蜈蚣从月亮旁游曳而过,急匆匆地赶往什么地方。
是许凝凝的蜈蚣。
温道双目一沉,合上了窗。
蜈蚣耀武扬威地横过夜空,降落在绝壁上。那蜈蚣临到身前,才能看出足有展臂之宽,身节上的足须摆动着,口器中毒钩骇人。风里散出淡淡的刺鼻腥味,陆厢厌恶地往后退了退,离那蜈蚣远了些。许凝凝在不远处抻着脑袋往下看,半只脚已经悬在了绝壁之外。岩壁无边无际般向下延伸,半腰处攒了浓稠厚重的雾,巨坑深不见底。
许凝凝瞥目见陆厢这反应,眼乌子滴溜溜转了转,讥笑道:“别退,没有我的蜈蚣可下不去呢。”
她虚指指脚下的雾,“这龙缸*有趣儿得紧。我刚发现的时候往下面丢了好多Jing怪,大的小的,活的死的。后来亲自到底下瞧过了,没有一具尸首,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陆厢不做声,许凝凝像是也习惯了他不会回话,自言自语罢了,踩上蜈蚣的头催促道:“快点儿。”
陆厢才一靠近,蜈蚣Jing立刻扭动着,足上的毒勾威胁般竖了起来。还不等陆厢反应,许凝凝抱起胳膊轻描淡写地砸了咂嘴,蜈蚣顿时老实,俯下身子任陆厢踩了上去。两人腾空而起,降入坑内。白雾比想象中还要厚,甫一沉入便伸手不见五指,口鼻也麻痹起来。陆厢缓缓闭气,他想象不出坑底的样子,许凝凝声称此处是洪荒塔的“根”,可是根与巨坑实在是难以联系。
绝壁之下怨气冲天,种种执与念像浓雾般牢牢挨在身上,令身心烦躁起来。陆厢有些不舒服,活动了几下脖子,仿佛这样便能挣脱怨气似的。他不知雾气究竟有多厚,因此毫无防备就被白雾突然破开——眼前的场景震了一下。
天坑底只有一面如镜般澄澈的大湖,湛蓝色的水面上划过蜈蚣长长的倒影,像是玉盘上的裂痕。不知深浅的大湖平静无波,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股纯净至极的灵气,与怨念盘桓交织,徐徐旋转在坑底。蜈蚣接触到灵气后,口器嘶鸣,身节也挣动起来,那灵气实在至纯至洁,就连陆厢都开始有点头昏脑涨,险些被甩了下去。
奇怪的是许凝凝面无波澜,好似没有被影响。还不等陆厢开口,她便头也不回地说道:“天底下鲜少有我这样的人。我能感到两种不同的‘气’,却分辨不出来是哪种。”
话音未落,两人跃到了岸上。蜈蚣Jing如释重负,逃也似地扭身穿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