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我压着胸腔里一口气,淡淡盯着他看。
“我爸他...真的是死于心力衰竭吗?”
窗外的LED巨屏上播放着某位富二代用来拉风表白的某某我爱你,大厦底部车流与人群你来我往纷纷扰扰,繁华的都市在青天白云下喧闹不息,万物繁盛地生长绽放。
空气里静的落针可闻,韩琦抓在我后背上的手猛地垂下。
“韩琦,我允许谭疏业骗我,因为我乐意。”
“但其他人不行。”
第二十二章 谭风岳
概要:白木香确实是种不吉利的花
谭风岳死的时候,我十一岁。
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但依旧没人记得,傍晚的时候下过暴雨,宅子里陈旧的一切被洗刷掉了斑驳的污迹,那日的泥土闻起来比往常更加鲜活,草木生长的也更加有力。
消失了三年的谭疏业回来时,我正从院子里那树白木香上摘下水珠最多的一只来。
谭疏业和我迎面碰上,他越发好看了,高出我一截,身形修长,窄腰直肩,穿着一套白色的骑马服,像是从童话故事的封面里走出来的人物,但褪去那一身稚嫩的少年气,他眼里总散着一丝被岁月阉割出来的犹豫和彷徨。
我知道他这三年应该过得不好。
我以为他会说句什么,解释解释,结果他只是看了眼我手里的花,然后默默转过身走了。
“哥。”
我叫住他,看到他脚步一顿。
“我想你。”
谭疏业的鞋子很干净,他的一切其实都很干净,而我不是,我的鞋子旧旧的,白色的边框翻着黄黑的印记,脚底的缝隙里还藏着土腥味浓郁的旧泥。
谭疏业垂在身旁的手动了动,我分明看到了他的手指颤了一下,可定睛望去,他又僵硬的宛若一座雕像。
“哥,我想你。”
我找不出别的词了,我只有这一个想法,我真的想他,我从来不想谭风岳这个与我血浓于水的父亲,我却想他,想这个大概从来也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哥哥。
“哥,我想你。”
“哥,我想你。”
“哥,我想你。”
我固执地说我想他我想他我想他,说了十几遍,谭疏业就站在那里听,等到我说的喉咙干压,猛然一下差点干呕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侧了半边身子,叹了口气。
“我听到了。”
“去换套衣服,别着凉。”他看了看我,又轻轻说了一句,然后从那树白木香下走过,散落的花瓣掉在他的耳尖上,他的步子轻快地像是从花蕊里滋养出来的灵长。
有云雀落在了我的头顶上,抖了抖细弱的脚肢,一阵细雨从头上纷纷落下,将我及肩的头发打shi。
我从粘住的睫毛下看见我哥走进主厅,被刚刚进门的谭风岳拉到身边整理衣襟,谭风岳身上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衣服,他替我哥拉衣领时,轻轻抓起那片已经落在肩上的花瓣,低眉看了看,然后把它塞进了我哥的嘴里。
他们看起来不像父子,倒像是情侣。
我被我的猜忌吓了一跳,打了个冷战,再眨眼时,那两个人早已经不见了,我抬头望着那一树繁茂浓香的白花,忽然觉得它很不吉利。
我再次看见他们是在晚餐时间,三年后再一次,一家三口终于坐在了一起,座位没有变,餐桌换了个新的,比原来的更大了,周边刻着的一圈手工木雕很漂亮,只是上面的花纹我一个都看不懂。
我单独坐在桌子的一角,谭疏业和我爸坐在我的对面。
晚餐吃的很安静,谭风岳向来不喜欢聒噪的环境,谭疏业在他身边长大,也不喜欢人吵闹,我不敢说话,看着满桌子山珍海味,只听见刀叉碗勺相互碰撞的声音。
我拿余光偷偷去看谭疏业,他吃饭的样子很矜贵,可他好像不怎么有食欲,大概是舟车劳动太累了,他只吃从靠近自己的那盘松露里挑了几只百合,慢慢咀嚼了几下,就要放下筷子。
谭风岳看着他的动作蹙了蹙眉,从一旁的碟子里挑起一块白嫩的鱼rou,落在他碗中。
“把这个吃了。”
谭风岳是个混蛋父亲,他就连疼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疼,谭疏业不想吃,连我都知道谭疏业不想吃,他讨厌一些带着腥味的东西,鱼虾之类,他向来不碰。
可谭疏业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却还是夹起筷子慢慢吃下去了。
我不知道这三年里谭疏业究竟经历了什么,能叫他如此听谭风岳的话,还能叫他咽下他恶心反胃的东西,大概他从来没吃饱过东西。
“吃完再喝点汤。”谭风岳又亲自从那钵白瓷盆里舀了一碗王八汤放在谭疏业手边。
谭疏业没有抬头,用筷子拨着那一小块鱼rou,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那顿饭吃的很少,只吃了一块鱼,陪着我哥一起吃的,他咬一口,我就咬一口,后来我等着他喝汤,他却在最后一口鱼rou进口之后捂着嘴跑进了一楼的洗手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