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
歌舞暂歇,琴女抱着古琴在摇曳的一点烛光中盈盈退出。
燕云歌望着琴女离去的方向,有片刻走神,注意到白容一直凝视着自己,坦然应下他的视线后,她笑问:“侯爷何以这么看着草民?”
白容顾自斟酒,嘴角扯出讽刺的笑,“你倒是假男人扮久了,不忘随时风流。”
不知他这是在发哪一顿脾气,燕云歌只好解释,“草民不善音律,但那姑娘琴声铮铮,十分动听,便是草民这等蛮牛听了也不免想起些往事,有些感怀罢了。”
白容抬起了眉眼,似笑非笑道:“对牛弹琴,牛不入耳,可你刚才分明是入了心,倒是让本侯好奇了,一首长相思会让你想起谁?”
燕云歌微愣,竟不敢答。
长久的沉默,很快化为唇角的释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曾到过谷底,也上过高峰,抹过微云,也斩过荆棘,不管身在何处,她从来活得透彻。
她对无尘动了心不假,可情话说到底,还是爱自己,她不会再去提及那个大雪纷飞的小年夜,于她来说,毫无意义。
白容连喝了两杯酒后,见她没有回应,闷闷不快道:“燕云歌,你是否给本侯下了蛊,本侯可从来喜欢温柔听话的女子,而你……”
燕云歌为他斟酒,自若地接上话,“而我尖锐、强势,毫不惹人怜爱?”她目光逼视过去,也讽刺道:“可这与侯爷有什么关系?”
她从未想要他的感情,是他擅自动心,到头来还要嫌弃她不够温柔体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容变了脸色,紧紧抿着唇。
燕云歌适时转过话题,提及那案子,问道:“下午草民仔细回想卷宗中的描述,想到一处古怪。”
白容还在不悦,一言不发。
她也不介意,慢慢道来:“仵作验尸,至少有十六种辨认身份的方法,但尸体上,如牙齿,手指纹路,甚至容貌都被逐一除去。以及死者的双腕上也被深划了一刀,掌纹与指纹,都被剥除彻底,还有颧骨,也被破坏了。”
白容神色严肃起来,“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却只是朝寻常人下手,这没道理。”
燕云歌点头,又摇头,“虽然死者面容被毁,但是体态特征都还在,若身上有胎记或者疤痕,家属一眼还是可以认得出来。”
白容明白她的意思,突然想起一茬来,提及道:
“十日前,有具尸首被发现在城西河里,尸身被泡烂,面容,手指,颧骨都已经无可辨认。后来根据肩头上一朵梅花的烙印,才认出那是城西米行梅老板的女儿。可是当官府找到梅老板,他却说他的小女儿安然无事,正在闺房里绣花,办案的捕快亲眼进去瞧了,那个梅小姐确然安然无恙,后来梅夫人也瞧过,她女儿肩膀上的梅花还在,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切是个巧合时,捕快说他无意间看见梅小姐嘴角一闪而过的笑。”
“什么笑?”燕云歌皱眉。
“Yin狠得逞的笑。”
燕云歌蹙眉,失了喝酒的兴致,想了一会后说道:“如果梅小姐没死,那城西河里的女尸是谁?如果梅小姐死了,现在在梅府的又是何人假扮的?若是假扮的,又怎会有个一模一样的烙印,而且教梅夫人都认不出。”
白容疑惑的也是这几点,颔首道:“可并未有证据证明那位梅小姐是假的,而且梅家人也不相信她是假的。”
“自然是不信的。”燕云歌去看白容,“侯爷想让下官怎么做?”
白容仿佛正在等她这句话,手指点着桌面,“这案子现在闹的满城风雨,很是棘手,虽然你在户部,不好逾越,可是私下查查也无不可,你若先京兆尹和刑部一步查明此案,再升一级不是难事。”
燕云歌面上假作吃惊,心里却道真是Yin险——说得好听是为她铺路,分明是想借她之手挑起户部和刑部争端,更有甚者,他分明已经猜到幕后凶手是谁,却不愿亲身涉入。
为的什么,一猜便知——隔岸观火罢了。
不过,她还是从容答应,“既是侯爷一番苦心,下官自然从命。”
这话实在放肆,却又不好计较。白容气极,他真想剖开这个女人的心,想看看她里头装的什么石头,可以如此坚硬。
他冷着脸,“那本侯就静候你的佳音。”说着起身,“时候不早了,本侯送你回去。”
厚重的棉布隔去了外头的寒风。
马车里,白容的视线逼人,燕云歌不好再躲,硬着头皮问,“侯爷今日怎会想与小人喝几杯?”
她本以为来追月楼设宴有什么用意,未料从头到尾就真的是喝酒听曲谈话而已。
这一瞬间,白容心底不是没有冲动,但在须臾之间,他选择用漫不经心来掩饰。
“只是喝两杯,本侯还能吃了你不成。”
燕云歌一时无话可说。
“之前你兼着两个职位,又不时值宿户部,”白容不善热笼气氛,话中关心说得十分僵硬,“看你瘦了些,想来惠州的日子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