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复见。
燕云歌下了决定,在隔日唤来奶娘,托她去买些孩子用的厚实的保暖衣物,甚至去街坊那要些零碎布头,她想为孩子准备件百衲衣。
奶娘欣慰这位夫人总算为孩子着想了些,便也不畏漫天风雪,哆嗦着出去寻了半日。
挨家挨户讨要碎布头这般大的动静,以无尘谨慎的心思定会寻着过来,她转头看向摇篮里正安静沉睡着的小人,伸出手去轻轻推了推摇篮,吃饱喝足睡得正餍足的小人张着嘴,无声地打着哈欠,她瞧着有趣,忍不住伸出手去要摸,却在半空中卷回了指尖。
她的手总是太冰凉,还是不惊着它为好。
“我曾不愿留你,但你到底来了,”她叹着说,视线落在那与她如出一辙的五官上,“我两辈子凉薄无情,心里倒有过你父亲,以后也会有你。”她突然怀念起山中无忧的岁月,那会她总在恼日子难熬,总在经文念烦之余去捉弄无尘和一帮师兄弟们,不过两三年光景,过去的厌恶不及竟叫她怀念起来。
怀念的是那份惬意,还是单纯的人事,她已不想去分辨。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她轻声表达着生涩的祝愿,再看一眼孩子,轻轻一推摇篮,哼了首她孩童时学的歌谣。
皑皑白雪如海浪,巍巍银峰犹神龙,燕云歌在一场无声的雪落中,做了一个恍惚的梦。
梦里,是无尘衣袂飘飘,从漫山白雪中走出,他寻到了贪看不回的她,轻道一声,“净心。”
他总能轻易找到她的。
时光轮回里,那么多人曾在她身边来来往往,唯他固执地坚守了下来。
梦境交错,是真是假,一切无从分辨起。
门吱呀着被打开,那人如梦境里那般从风雪中走出,他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焦急在望见屋子里她平淡的神态后,一切安定了下来。
“净心。”
他轻声唤着她,却不敢轻易带着一身凉意靠近她们。
“不必与他提及我,若非要问个缘由,便说我早已经死了。”她起身弯腰轻柔地从摇篮里将孩子抱起,未足月的孩子看起来是那样小,听奶娘说她来时孩子连吸吮乳汁都不会,还是她挤了奶水,一勺一勺地喂进去。
“净心,随我一起走。”
他没有看孩子,只顾哀求她,她摇头,说了孩子的生辰时日,便将孩子交到他手上。
“你我之间,你已是求仁得仁。”她平静地说,平静地伸出手去,“不要带着他来寻我,还有,解开。”
无尘茫然地看着他以为最了解的人,不敢相信她真会无情至此,他惨笑中落下泪,不再想求她,不再想解释,苦涩地道了声,“好。”
内力被解开的同时,是无尘紧紧抱着孩子转身消失在满天飞雪里。
那些年青衣古佛下的陪伴,无声细流的感情,都在一场雪里,落了个干干净净。
她入了世,既见名利,不见得能求仁得仁。
他出了山,既起贪嗔,未必也能问心无愧。
这年冬,大雨雹,牛马死,城中薪食俱尽。两位御史大人在民有冻死前收拾出县衙,四处搜寻无法御寒的百姓,将他们安置在县衙中,点炭火,分米粥,让情况不至于再糟下去。
时转三月,盛京。
白容将头从书前抬前,挥手让管事去将人带进来。
房门开,有人躬身行礼,“下官燕云歌,参见侯爷。”
白容伸手端过桌上茶杯,抬眼盯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杯沿,声音清润柔和:“听说燕大人一早就进城了,何故现在才来见本侯?”
燕云歌回道:“下官进城时已经三更,万不敢打扰侯爷歇息。”
“本侯还以为,”白容放下茶盏,微微笑了,“燕大人路途奔波,风度有损,不好意思来见本侯呢。”
燕云歌面不改色:“下官确实灰头土脸,不敢冒犯了侯爷。”
“起来吧,”白容从案几上取过一本折子,语气平静,“今早刚收到份折子,这笔迹着实令本侯眼熟,却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燕大人替本侯看看吧。”
燕云歌起身上前接过折子,看了一眼,不由吃惊。
这是她交季幽带去御史台的折子!此刻竟会出现在白容这!
白容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看样子燕大人是认得这笔迹,不知道燕大人有什么解释?”
燕云歌强作镇定:“下官不认得,只是觉得写信之人异常大胆。”
“不认得?”白容起身,迫近她,低头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应了我的情,竟还敢想着来对付我,燕大人,你的确大胆地很。”
声音带着笑意,听的人却知道他已怒极,燕云歌默不作声。
白容坐回椅子上,不动声色:“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仅凭这折子,本侯便可让燕行一辈子待在大理寺。”
燕云歌道:“不过是陈书请示,或许言辞有失,但也更能体现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