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你们日常用么?”
“师哥,这你就别担心啦,只管拿去救急,”奉秋道,“喏,再不成,还有这个呢!”
梅洲君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心中却是微微一惊。只见靠窗处垒着十几只纸药盒子,隐约可见某某株式会社的字样,竟然是一批日本药品?
“日本药?哪里弄来的?”
奉秋笑嘻嘻道:“师哥,说起来也奇怪,这地方常有人分发些杂物百货,不要钱的。这一批是七哥带回来的,只是红净大哥不敢用,说是怕又着了日本人的道,昨儿我和梨药偷偷用在兔子身上了,哪有什么异样......”
梅洲君在他发顶轻轻一拍,奉秋便噤声了,仅有陆白珩抓紧机会嘲弄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日本人就等着把你们几个迷昏了,上秤卖呢,梨药还能卖三个银元,你不成。”
“珩哥!”
陆白珩捉住奉秋背心处的衣裳,轻轻一提,道:“瘦猴儿似的,倒贴两个铜子儿吧。”
“哎呀,珩哥,你放我下来!”
他们玩闹间,梅洲君已取了一只药盒,端详起来。里头盛的都是镇咳剂药袋,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药盒内侧浆了张红红绿绿的宣传单,轻轻一抽便出来了。
“华北五省自治!”
“救济华北民众,驱逐反日抗满分子!”
“国民政府昏庸无能,唯使华北财政脱离政府,方能振兴经济,使日满华共存。一旦自治,家家户户可食用日产之珍珠米,穿洋布洋绸,各色药品足量供应......”
“保存此单可保安全,分发传阅此单,可于集市领取米面若干。”
传单上除了米面衣衫一类的宣传画,便是鼓吹华北自治的说辞,处处死抓着当地人贫弱的心病,极具煽动性。梅洲君扫视几眼,心中不免腾起一团疑云。连这样的乡野地方,都有日本人的喉舌大肆宣传,晋北真的如传说中一般,是难得的安乐乡么?
奉秋从陆白珩胳膊底下挣出半边脸,气喘吁吁道:“师哥!怎么样,这药能用么?”
梅洲君将宣传单揉作一团,道:“非但不能用,也不能看。”
“连看都不能看?”
“怕只怕病从眼入,心病难医,”梅洲君道,“这地方能太平多久,还得看宋道海的决断,奉秋,你们虽在此住下,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尤其要提防日本人的举动。”
陆白珩哂道:“日本人鬼鬼祟祟的,也翻不出花来,兵来将挡就是。等一等,梅洲君,你拿了药,我送你出去。”
陆小老板主动送客,这还是头一遭,梅洲君颇有些讶异,不由得转过头去,陆白珩却并不拿正眼看他,只一言不发地走了一阵,眼见得后台在望,这才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来。
红布里裹了一口颇有份量的铜匣子,正是从水匪处得来的那一顶凤冠。
“我打开来看过了,从中找到了一样东西,”陆白珩道,伸手从箱底的衬布里抽出一张相片来,“你认一认,应当有你师父在里头。”
相片有些年头了,是一群伶人在条幅前的合影,上书有访英曲艺界联合会留影的字样。哪怕隔了这么一张磨蚀大半的相片,依旧能窥见诸多名家灵动的神韵,随便往哪家戏院门上一贴,都能博得满堂喝彩。
陆白珩曾在红净处见过一份差不多的剪报,推算时间也正合适,是以认定了这其中的武丑便是老班主。
“你们不是找不到相片么?正好拿去供着。”
梅洲君接过来打量片刻,忽而流露出一点啼笑皆非的意味,道:“原来如此,这一顶凤冠是我师父用下来的。”
“你师父?他不是扮小丑的么?”
“你忘了?苏锦秋前辈当年害了病,是我师父反串了花旦,这套头面不知怎么流落到了日本人手里,竟还引起了一场误会,”梅洲君道,“师父他老人家难得反串一次,竟然还惹出一段风流账,恐怕九泉之下亦会捧腹呢。你瞧,这居中的便是,哪有神态这么促狭的花旦?必然是师父。陆小老板,多谢你。”
铜匣之中,那一顶凤冠明珠生晕,触在他唇角笑影上,竟如雪月交辉一般。陆白珩本是存了邀功的打算,却又被无形间挠了一下,飞快别开眼去,却正对上一道外来的目光。
一辆陌生的小汽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台侧,后座靠窗处坐了个男子,左眉上并生有三颗红痣,如弯月一般,其下伸出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凤冠上。
这意义不明的一眼,很快就缩回去了。
杨七郎就立在车边,此时他们走得近了,便能听见隐约的交谈声。
“杨班主,旧庆喜班的劳班主,同我还有一番交情,哪想到会出这么一桩事,当初......说了是把这片地盘给我......不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到了火燎眉毛的关头了,这才令杨班主捷足先登,这也是机缘!不过......杨班主,看你们一行人翻新了戏台,手头也拮据,我倒是腆着脸,想来做一做幕后的东家,按进账分成。我在城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