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惊, 一向了解他。
少年哪怕受伤受疼,也从来克己强耐面不改色, 除非到达极限。
夏树扶着他的手顿时都颤了,喉咙开始发涨,“你,你怎么了?阿珩, 你怎么了?”
霍靳珩微微阖眼,一直强忍着的气息终于弱下来,“胃痛……”
“胃,胃痛……胃痛!”
她慌张无措,四下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处石凳,忙扶着他过去坐下,蹲在他身前说:“你别动,附近有药店,我去给你买药,你等我!”
她起身想走,手臂却被一股力量滞扯住,接着踉跄跌进了一个微醺的怀抱。
霍靳珩起身抱住她——
“我不吃药。”他手臂紧环着她的肩,因为忍疼,低弱音调有细微的颤抖,“你别走。”
“不行呀!”夏树急得快哭了,用力推他又推不开,急声说:“你必须要吃药,我去买药,我会回来的,马上就回来,阿珩,你等我好不好?”
“不。”
“为什么!”她掌心里沁出了汗珠,眼眶红红的,音调生气了。
霍靳珩声音微弱,“我只有受伤的时候,你才会看我。”
以前是,现在仍是。
与其这样,他宁愿自己永远是带着伤的,哪怕能留住她片刻的目光和心疼也好。
夏树被他这句说得心一酸,鼻子忽然塞住了,推他的手也停下来。
她在他怀里轻轻仰起头。
女孩澈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沉默的模样。霍靳珩静静对上她的目光,拥着她的手在她背后忍握成拳。
“不是的,阿珩。”她的眼底有些shi润,在灯色下流光澄澈,“是因为我经常看你,所以我才总能知道你受伤了。”
霍靳珩的世界因为她这一句安静下来,目光也宁静了,只有痛觉扰着眉宇隐忍轻颤。
她吸吸鼻子,对他弯眼甜笑,语气像哄小孩,“等我好不好?我去买药,很快回来,乖。”
他没再拒绝,轻闭上眼。任她将自己扶坐在石凳上跑远了。
视线一直随着她的背影走远,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霍靳珩的表情才变了变,弯腰蜷住身子。
夏树拎着一小袋药跑回来时,就见他蜷着身,头低埋在臂腕里,紧握的拳几乎泛出青色。
她心里担忧又难过,轻手触碰他的肩,“阿珩。”
霍靳珩缓缓从臂弯中抬起头。
他的脸色似乎更差了一些,额间的细汗也更多了些。
她匆忙将药瓶一一打开,边数数量边回忆,“这个两粒,这个是,三粒……”
霍靳珩凝神注视着她的脸。
暗色灯光下,女孩身上带着春夜的瑟意,眸中带泪。
她应该是急忙跑过,头发乱了,气息一喘一喘,细白的小脸上有细密的汗珠,脸颊爬上红晕。
将药都确认好了,她又从怀中取出一瓶矿泉水。那矿泉水竟一直被她放在衣服里面抱着。她将水瓶贴在脸颊上试了试温。
确认温度适宜,她拧开瓶盖将水和药都递到他面前,“阿珩,你快点吃药!”
目光相接,霍靳珩没动。
于是她又将手往前送了送,神情殷切。
霍靳珩没有接过,就缓缓低下头,就着她捧着药粒的手将药慢慢吃进去。
——温烫的唇轻拂过她的掌心。
见他吃下了,夏树微松口气,又忙将矿泉水递到他唇边,一点一点轻拍他的背轻饮。
止痛药起效很快。大抵十五分钟,霍靳珩气息渐渐平稳。
这一晚没有月亮,道旁的路灯昏黄黯淡,又被树影割碎。
一直陪着他呼吸渐稳,夏树忧心问他:“怎么样,还疼吗?”
男人雪白的唇还未恢复血色,他缓缓摇了头。
夏树无声松懈下一口气,按亮了手机。
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她四下看了看,轻声说:“阿珩,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的司机呢?你喝酒了不能开车,你住在哪里?不然我帮你……”
她边说边站起身,想要到路口去定位约车。
一只手轻扣住她的腕。
她偏眸,就对上他深沉而无言的眼睛,像有无数话要说,像无数话说不出口。
风吹动树影,碎落在两人身上。
“夏树。”隔了良久,霍靳珩低声,“你是怪我当初说走就走吗?”
夏树的心底无声漫开一丝涩。
“我错了。”他声音里有带痛的沙哑,还有低卑的恳求,“如果再来一回,我肯定不走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她轻吸口气,努力挥散开了眼里心里鼻息间所有的酸意,在他面前轻轻蹲下身。
“我没有生气。”她对他微笑,杏眸里水光清透晶莹,还是那样温柔清甜的模样,“你不要多想,阿珩。”
她曾多少次的庆幸,幸好他走了,幸好历经这些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