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夜阑不置可否,道:“司韶英的河东军秘密陈兵百里之外,届时我自会依约为你们拖住他,不过——”岑夜阑话锋一转,说,“孟相,从古至今,可从未有疯傻之人登基为帝。”
“七皇子这病,当真能好?几时能好?”他问得不愠不火,孟昙一怔,竟从他话中听出了几分郁气,笑盈盈道:“岑将军想阿徵几时好?”
岑夜阑噎了噎,对上孟昙若有深意的眼神,刹那间仿佛他和元徵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袒露人前,罕见的有几分不自在。
岑夜阑抿紧嘴唇,淡淡道:“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孟昙当即起身相送,临到门边,却见岑夜阑想起什么,问道:“今夜出溶香坊时,正逢着萧梦生和护城营周旋,当真是巧合?”
孟昙神色顿了顿,还未开口,岑夜阑却像是已然明了,没有再多问,抬腿就朝外走去。
孟昙看着岑夜阑修长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声,巧合,哪有这样的巧合?
他想起元徵,元徵是他看着长大的,被娇宠惯了,性子跋扈又傲慢。先帝和孟昙怜他母亲早逝,总舍不得多加苛责。
那一日,元徵执意要去见萧太傅。
萧太傅年纪大了,逢着时节,总会去城外的护国寺上香礼佛。
孟昙和元徵乔装出了城,在禅房中见着了萧太傅。孟昙原本是打算自己说服他,没成想,元徵揭了斗笠,长身一跪,直接就跪在了萧太傅面前。
萧太傅虽然是元徵太傅,授他诗书礼仪为君之道,可元徵是最尊贵的皇子,膝下只跪天地君父。
他那一跪,孟昙愣了,萧太傅更是倒抽了一口气,骇得直接退了几步。
元徵红着眼睛,哽咽道:“元徵,求太傅救我。”
第70章
京中暗chao汹涌,各方势力隐而不发,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一日,本在商议太庙祭祖一事。大燕旧例,但凡新君继位,都要前往太庙祭拜先祖,告慰上苍。
突然,有人站了出来,竟重提了岑亦一事。岑亦叛国已是不争的事实,可叛国是祸及九族的重罪,纵然岑亦在阵前坦陈一切,岑夜阑又大义灭亲当众诛杀岑亦,可到底事情敏感,极易用来做文章。那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金殿之上,洋洋洒洒句句如刀,铿锵有力,赫然直指岑夜阑。
岑夜阑波澜不惊地听着对方暗藏杀机的陈词,神色漠然,颇有几分孤傲冷冽。
那人话音一落,当即有个武将跳了出来,骂道:“胡言乱语,岑家世代清誉,岑将军赤胆忠心,岂能容你如此揣度污蔑!”
另一人冷笑道:“世代清誉还不是出了一个叛徒。”
“岑将军征战沙场十余载,军功赫赫,其志天地可鉴,其心日月可表,”又一人出列,昂首怒视,铿锵道,“他若是勾结胡人,怎会在阵前大义灭亲,还亲手斩杀延勒,如此岂非自相矛盾,当真是荒谬!”
“胡人何等Yin险狡诈之辈,你怎知大义灭亲不是不得已而为之,斩杀延勒不是见与虎谋皮无利可图便以此掩人耳目!”
“可笑!分明是你居心叵测胡乱攀咬!”
“岑将军是北境主帅,统帅北境,还是岑亦义弟,若说对岑亦所为一无所知,只怕——呵。”
“你也知是义弟,再说,人心还隔着肚皮,背后的那些腌臜算计,谁能看的一清二楚!”
文官武将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转眼朝堂之上就硝烟弥漫。
元珩高坐龙椅,冕旒遮了面容,突然,开口道:“够了。”
场上为之一肃,群臣都告罪安静了下来。
元珩不疾不徐道:“岑亦谋反一事,岑卿早已递了折子陈明一切。”
“岑卿对大燕忠心耿耿,毋庸置疑,”元珩说,“此等捕风捉影之词,日后不必再说。”
司韶英道:“陛下,岑亦但是北沧关主将,更是我大燕世袭的望北侯。王侯勾结外敌,非同寻常,何况所谓的真相俱是岑亦阵前一面之词。”
“据臣所知,岑亦在阵前就已受了重刑,证词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尚未可知。”
岑夜阑抬起眼睛,司韶英偏过头,看着他,二人目光对视,只听司韶英道:“臣恳请陛下,不若着刑部,大理寺彻查此案,既可堵有悠悠之口,又能还岑将军清白。”
元珩沉yin片刻,道:“岑卿?”
岑夜阑平静地说:“陛下,臣有罪。”
岑夜阑话音一落,朝臣哗然,齐刷刷地都看着他。
“于公,岑亦是臣的下属,他铸下如此大错,臣却一无所知是臣失察。”
“于私,他是臣的兄长,兄勾结外敌,祸国殃民,臣焉能置身事外。”岑夜阑撩袍跪地行了个大礼,沉声道,“此间种种,臣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岑夜阑垂着眼睛,却能感觉到周遭那一道道或探究或恶意的目光。岑夜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今天这一出是有人蓄意为之。
岑亦是扎在他身上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