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槐肩上剑伤血水直流,他抿紧干燥的嘴唇,逃得几乎头昏眼花,不过半晌,另有死士追了上来。
成槐心头泛上几分火烧似的愤怒和绝望,陡然间,却只听身后数道惨叫声起,他猛地看去,不知何处来了十数个黑衣身影,竟拦住了死士,厮杀激烈。
“成槐,”一记冷淡急促的声音传来,成槐看去,却见几步外出现一道修长瘦削的身影,问他,“周磬呢?”
成槐盯着对方,“岑将军?”
岑夜阑看了他一眼,二人对视片刻,成槐说:“他替我断后,生死不知。”
岑夜阑沉默须臾,道:“陆照,带他走。”
“是,”陆照就在他身后,当即应了声。
成槐迟疑须臾,道:“那人在东琅街附近。”
岑夜阑没有理会那些死士,纵身就朝东琅街掠去,长夜微凉,空气里弥漫着起水的焦味,隐约传来百姓的叫嚷和灭火声。
果不其然,岑夜阑在东琅街发现了周磬。
周磬已经死了,双目大睁,满身都是血,躺在逼仄的巷子里。
岑夜阑安静地看了会儿,蹲下身,单膝支在地上,伸手合上了周磬的眼睛。
等岑夜阑赶回去时,陆照和成槐将出溶香坊,三人默契地隐在暗处,却见远处阵阵马蹄声传来,有人喝道:“马上封锁各个巷口,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出溶香坊。”
岑夜阑心头一沉,是平安侯的护城营。
先是死士,后是护城营,足见元珩对遗诏势在必得。
岑夜阑偏头看着成槐,他正按着肩头,垂着眼睛,脸色因失血受伤而面容苍白,衬得眉心那点红痣更艳。
成槐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夜阑,下颌慢慢绷紧,眉宇之间有几分戒备。
岑夜阑说:“遗诏在你身上?”
成槐一声不吭。
岑夜阑扯了扯嘴角,说:“把遗诏藏好,若动起手,陆照护着他。”
“不行,”陆照小声道,“将军你带他先走。”
岑夜阑没说话,远处护城营的将士已经分了数队,朝各个巷子纵马而来,有百姓听见动静,开了门户一缝偷偷望了眼,顿时骇得心惊胆战,又紧紧关上了,唯恐惹祸上身。
一支将士朝着岑夜阑等人的藏身处越走越近,陆照提着腰刀,手已经握上了刀柄。
突然,又听几骑驰马而来,当即被护城营拦住了去路,对方恼了,骂道:“什么人,敢拦我们的道!”
“溶香坊中有凶徒纵火杀人,今夜溶香坊严禁任何人出入!”
骑在马上的一人嗤笑道:“你们护城营抓凶徒,关我们禁军什么事。让开!擦亮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到底拦的谁的路?”
护城营和禁军一向不和,龃龉多年,如今平安侯正得势,护城营水涨船高,岂肯让禁军在他们面前逞威。
护城营为首之人看了眼安静地坐在马上的人,客客气气地拱手见了个礼,道:“原来是萧统领,萧大人,此凶徒罪大恶极,乃是护城营要犯,不容有任何闪失,还请大人体谅。”
萧梦生尚未开口,他左右之人却不高兴了,嘲道:“一个纵火凶徒闹得溶香坊彻夜长明,封街锁巷,护城营当真好生威风。”
另一人说,“左右我等轮值,你们拦着我们,莫不是想让我们禁军帮你们护城营抓人?”
为首之人沉了脸色,却忌惮萧梦生,道:“萧大人,此事我等奉的乃是陛下圣旨,事关重大。”
萧梦生开了口,“哦?”
“那你瞧瞧,我们哪个是你们要找的凶徒?还是说,你觉得本统领勾结凶徒?”
那方正僵持不下,岑夜阑思绪几转,心道,萧梦生怎会来得如此凑巧?他没有再想,抓着成槐的手臂,当机立断道:“马上走。”
第69章
“宫变那夜,定王带人封锁宫门欲行逼宫,陛下拖着羸弱病体,于危急之时立下遗诏。”
长夜寂静,几盏烛火将屋子照的灯火通明,成槐一把嗓音微哑,又沉又闷,仿佛将人带回了那个剑拔弩张,血腥残酷的宫变之夜。
成槐说:“为保遗诏不落他人之手,师父切开了自己的肚子,将遗诏嵌入了血rou中。”
“先是定王,后来又是宣王,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成槐脸上没什么表情,面色有几分病态的白,嘴唇不见血色,淡淡道,“师父假意痛斥定王狼子野心同他发生争执,而后借机撞在了侍卫的刀上。”
“如此才得以暂时瞒过他们的耳目,保住了遗诏,后来我伺机取出将师父身上的遗诏取出,就逃出了宫,藏入了溶香坊。”
岑夜阑一言不发地听着,对于那夜的细节,知情者寥寥无几。
这是孟家的一处别院,岑夜阑带着成槐出了溶香坊之后直接去了孟家别院。
孟昙正在此处。
二人都没有说话。
成槐扯下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少年人劲瘦有力的躯体。那是一具遍布伤疤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