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狐携着一干残兵风尘仆仆地归来,惨白着一张脸,挺直了背脊,不肯在人前展示弱处。
要不是脸色苍白,他这个样子,还真如刚上战场时那般意气风发。
骏马停在了心月狐的营帐前,心月狐便翻身下马,落地时晃了下身子,旁边伺候的急忙扶住他。
站稳后,他推开了那人的搀扶往内走。
军医早在营内等了许久,见他在凳子上落座,便匆匆赶上前。
他背上插着一支箭,由伤口流出的血几乎浸染了整片衣衫,也不知是拖了多久才回来的。
问他可需服个蒙汗药睡一睡,他毫不犹豫地回:“……无需。”气息有些不稳,仿佛在极力忍耐。
话虽如此,军医仍不敢对他硬来,先割开了衣衫,给他在箭伤周围抹上了碾碎的醉仙桃叶,才着手处理。
那箭镞两翼带着倒钩,要拔出极为不易,便取了刀,生生刨开他的血rou。
心月狐握紧了拳,嘴里咬着一团布,阻去了欲脱口的呻yin,而那双俊目正定定地凝视着营帐一隅。
“皇上,老夫要拔了,您且忍忍。”说着,他触上了箭矢。
醉仙桃的麻醉效果到底是不够,他一碰箭矢,心月狐便从伤处感受到了。
他把自己当做久经沙场的成年男人,殊不知他所能承受的疼痛,仅止于一般孩童那样。
心月狐心里害怕,绷紧了全身神经。
突然,一抹温热覆上了他手背,紧接着额头抵上了一片厚实的物体,心月狐被疼痛糊了双眼,看不清前方,只感觉到熟悉的暖意裹着身,后脑勺被轻柔地抚摸着。
当然,即便视线清朗,他也不会看见什么。
军医明显感到他放松下来,便在他后头使劲,岂料箭矢纹丝不动。
他无法,走到外头找个人帮忙。
慕黎忠正坐在帐外给人治伤,听到军医所求,就站了起身:“本将军来。”
到了心月狐后方,见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处,他却不知所措,便问:“怎么拔?”
他伤在腿处,故此裤子一截布被剪了下来,这般衣衫不整不甚体面,但此时心月狐背对着自己,便没人在意了。
慕黎忠裸着一条肌理分明,泛着光泽的长腿,坐在军医搬来的小凳子上,细听军医的小叮咛后,把手按在了心月狐的背。
心月狐明显一僵,与此同时脑后的抚摸愈加柔和,耳边更传来低沉温和的哄劝:“别怕别怕。”
他手掌一翻,凭着直觉攥住了本盖在手背上的温热,双眼虚虚地望着空荡荡的前方。
“皇上,得罪了。”没等心月狐回话,他猛地使劲,活活地将深嵌血rou里的箭,奋力拔出。
血花飞溅,箭簇上的倒钩还挂着背上rou。
“唔。”这是一个剥皮离骨的滋味,无异于把一张皮连着血淋淋的rou,蛮硬地剐下。
心月狐痛得明眸不再光彩熠熠,眼神溃散,涔涔一身冷汗和着殷红shi了衣裳。
“皇上!皇上!”
入耳的叠声叫唤越来越模糊,紧接着视线渐渐发黑,最终陷入了迷茫的意识里。
心月狐的营帐比谁都大,但睡的软被非常小,容下两个男人只能称作勉强。
何谓勉强?
稍后退半寸便是凉地就是勉强。
夜半时蝉鸣清晰可闻,两人就这么睡在一块,也不嫌热。上面是纠缠的鼻息,下面只交叠的手脚,贴如唇齿,密不可分。
“爹……”一声细软的呼唤,将青华大帝从睡梦中扯到现实。
双眼尚未适应黑暗,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知道有个人影在挪动。他臂上一沉,有什么偎进了他怀里,青华大帝下意识收紧手臂。
“爹……”还如先前轻轻柔柔的一唤,作和风拂在耳畔,夹杂着些许哽咽。
之后又叫了声“娘”,音调比唤爹时扬高了不少,远不如那两声爹轻细绵软,倒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
青华大帝没去细究,因为神智又被第三声“爹”唤走了。
伴随而来的,是细微若无的绵言软语,不是近在身侧,绝无法听到。
“我好疼啊……”
手下扶着的肩头一颤一颤的,耳边响着压抑的低泣声,点点滴滴落成细雨击在心上。
想来“爹”才是他真正所求的。
一缕叹息飘渺出口,还未及时捕捉,就散在了风中。
青华大帝抚了下他的头,软言相哄:“乖,爹在这里。”
心月狐不再言语,把手从他腋下伸过,揪住了他背后的里衣。
事实上,早在他负伤归来时,青华大帝便想给他疗伤,奈何啊……
不是因为外人在场,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心月狐这伤者。他宁可以血rou之躯承这钻心之痛,也不愿昏睡一觉,要是青华大帝给他治好,定会惹他不快。
现下,心月狐这脆弱的模样儿,倒让青华大帝心肝发疼了,不管是否会恼了心月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