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上能不打招呼就直接推门进陆蓟院子的无非两个人,陆蓟听足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在舞剑的间隙笑道:“阿湛怎么来了?这是要邀我喝酒?”
容湛定定注视着他。陆蓟本就天资聪颖,短短半年功夫,陆蓟沉心磨练剑术,如今已经能和容湛交手百招不分高下,连身材都拔高了些许,已经略高过容湛一头了。如今的少年身姿俊逸,目光明亮,像一柄淬火明华的长剑。
容湛心乱如麻,勉强笑道:“你先专心练剑,莫要分心。”
“好啦,阿湛就知道教训我。”陆蓟满不在乎,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手上抖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收势站定,他回身把长剑插回剑架,就几步迈到了容湛面前,目光明亮中隐含期待,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
这个问题容湛简直没法回答,捏着酒壶的手微微发抖,逃避般地越过他往院子里走:“这是城西铺子里卖的玉楼春——你之前说想喝,我给你取来了一点。”
“我就知道阿湛最关心我!”陆蓟当即双目放光,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容湛,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得意地摇头晃脑,“阿湛肯定是知道了我要当骠骑将军,才找来酒给我庆祝的对不对?”
容湛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陆蓟拉着坐在了院内的石桌旁,陆蓟已经接过他手里的酒壶,一边斟酒一边开心道:“阿湛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去武举场么?那天我凑巧遇到了武大将军,和他切磋了一番,他当场就答应向皇上举荐我当骠骑将军啦!如果皇上同意,三个月之内,我就是南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骠骑将军啦!”
“……”容湛心绪难言,只低声道:“官场繁复,除了武艺更要能洞察人心,你如果做了将军,务必不能意气用事……”
“阿湛怎么和我爹一样啰嗦。”陆蓟意气风发地打断了他,“我爹是容大将军,皇上是我亲舅舅,我难道还能让人欺负了去?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但是我哪儿有那么傻——来来来,阿湛,喝酒!”
容湛捏着酒杯的手一紧,看着陆蓟一饮而尽,也端起酒杯,悄无声息地洒在了袖底。
陆蓟瞧起来开心极了,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跟容湛讲自己要上阵杀敌,当一个比他爹还要厉害的大将军,全然没注意到容湛的异样——平日里二人相处也是他说的时候多,是以他说得兴起,全然没注意到容湛的沉默。
不过三杯下肚,陆蓟的目光就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半俯过身来,隔着圆桌拉住了容湛的手,喃喃道:“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我都有点晕了……”
他抬头看了容湛一眼,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才喝了几杯,醉倒了会让阿湛瞧不起的。”
容湛低声道:“我不曾瞧不起你的。”
陆蓟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捉着他的手不放,目光落在他面庞上,嗓音沙哑而灼热:“阿湛你真好看……我……我其实……”
容湛看着陆蓟朝他抬起手来,像是想触摸些什么——而那只手伸到半途,就自半空颓然坠落,无力地砸在了石桌上。陆蓟脑袋一歪,已经栽在了圆桌上,昏睡了过去。
容湛坐在圆桌旁,像是被冻僵了一般一动不动。月光将他孤峭的背影拉长成一道锋利的影子。许久,他才站起身来,伸出手拉过陆蓟的胳膊,将陆蓟艰难地扛在了肩上。
陆蓟身材修健,彻底昏迷时显得无比沉重。容湛很花了些功夫,才把他扛进屋里,让他平躺在了床榻上,又给他把锦被盖好。他坐在陆蓟床边,伸出手缓慢地抚摸过陆蓟的面庞,像是要把那俊逸五官刻在自己心里一般。
“我也是。”他低缓而悲哀地,向昏迷的少年吐露了自己不为人所知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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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湛拿到千里江山舆图后不敢有半分停留,连夜赶回了晋国。
晋国从上到下,几乎没有人想到他能活着回来,若不是晋国边防的车骑将军是容大将军的下属,认得容湛身份,只怕他根本过不了晋国边境。晋王君无戏言,只能宣布任命容湛为车骑将军,号“花容”,派遣他去晋国北地远疆驻守。
容湛刚刚饮下解药,就不得不启程前往北疆。他只希望陆大将军能尽快发现此事,及时调整边界布局。经过八个月的相处,容湛已经对陆大将军由警惕转为了敬佩。哪怕古语云兵不厌诈,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够在战场上和陆大将军堂堂正正地一决高下,而不是被晋国用这种手段赢得胜利。
至于陆大将军和陆蓟会如何看待他,容湛无法也不敢去想。他无数次陷入噩梦,从他们充满憎恶的眼神中惊醒,而后再无睡意,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然而过了半年,他就听到了从南国传来的消息——南国的陆大将军得了南国皇帝的封赏,陆家军调升编入了京畿大营,而陆大将军被加封为楚王,封地到了鱼米之乡的江南。
容湛一听便知,这明面上是封赏,实际上却是收回了陆大将军手中的兵权,将他架空在了美丽富饶的南方。他遣人前往皇都探听,终于得到了更为细致的消息——晋国没有利用千里江山舆图打南国一个措手不及,而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