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中传来实时的同步翻译,翻译声琮琤且疏筠,但又不失德语的正音,尾音时的小气泡,像是泉水落玉时的温润声响,不急不缓,断续停匀,让即使是高强度的半小时持续听会,也无加劳累。
这次会议时间不长,但强度极高,待宋凛从同传箱中出来时,只觉得浑身疲惫,像是刚经历完一场人格分裂的斗争大战。
还未等宋凛喘口气,会议的负责人便笑着走了过来,打着哈哈道。
“辛苦辛苦,”负责人握了握宋凛的手,“我们领导在九福楼订了餐宴,不知宋首席你们团队有空赏个脸吗?”
宋凛端着笑与他握了一下,他撤手看向后面的B组成员,问道:“你们要去吗?”
九福楼在南城算得上是富人的聚餐地,位置难定不说,里面的餐食也是贵的要死,但即便这样也不碍它的名气之大。
B组的成员听着都有些心动,但都不好意思明说,几人在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沉默了几秒。
为了避免尴尬,宋凛及时出声,他扭头对负责人说道:“肯定是有空的,等会儿我要靖远带他们过去,还麻烦你多照顾了。”
负责人摆了摆手:“哪里哪里,那…宋首席你不去吗?”
“我还有急事,就先不去了,”宋凛歉意地一笑,他冲负责人晃了晃手机,上面的消息框正不断跳动着。
见状负责人也表示了解,给宋凛发了包厢号后便先行离去。
宋凛走到方靖远身旁,将包厢号转发给他,并叮嘱道:“到时候可能会有些老总什么的过来,你们陪着喝两杯就行,别多沾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吃完饭后适当的娱乐一下可以,但把握尺度,完事后直接包一辆车,一个个安全送到家,活动钱、车费钱明天找我报销。”
方靖远点了点头:“好勒,你放心,我保证明天他们几个都会生龙活虎地去上班。”
“今天都辛苦了,”宋凛拍了拍他的肩,“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有事就打我电话。”
方靖远连声应好,宋凛也没再多说什么,过去跟剩下的组员打了声招呼后,便提上包走向停车场。
一路上,消息框弹个不停,宋凛却没管它,像是故意晾着似的。终于,在不知多少跳消息轰炸后,对方终于忍不住了,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宋凛也不急着接,有条不紊地将包放好,将手机连上车载的蓝牙电话,待连好后才接通。
这才刚一接通,声都还没出,对面的人就偃旗息鼓,没半分方才急切不已的冲劲儿。
宋凛觉着十分好笑,边发动车子边调侃道:“怎么不说话了啊,吕勇同志,刚才不是还一个劲儿地给我发消息发得欢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终于老爸是挨不住了,长吁着哎呦一声:“你就别臊我了,你去画室了吗?”
“再去的路上了,”宋凛降下车窗将付款码递过去,“不是我说,老爸,你怎么又跑到那深山里去了呢,我不是和你说过…”
“哎呀哎呀,好了啦,我知道了,这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老爸虚张声势地拔高了调子,“这山里安静,而且这边新出了批矿石颜料,好多人都组队过来呢。我和你说,我新画的那张大悲菩萨,里头就缺那种颜料。”
这话一听就是个假的,放往常宋凛可能就这么让他糊弄过去了,但老爸这次不打声招呼就走的行为,可让宋凛没了那个好脾气。
宋凛眉毛一挑:“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以前没画过似的,就这么巧?就刚好这么缺?”
电话那边瞬间止声了,默了半晌,老爸那底气不足,支支吾吾的声音才再度传来:“就…又那么巧嘛。哎呀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边深山老林的,信号不太好,你赶紧去画室啊,钥匙你喊对门的毛豆,就是对门的那条牧羊犬,给你丢下来就行。那一排颜料在里屋的窗台上,你记得一定要把瓶塞塞紧了,然后再把它们移到台子上,知道吗?”
老爸这忘性大的,离开了好多天,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起,自己走之前忘记把刚磨好的矿石粉给盖上,火急火燎地给宋凛打电话,要他赶紧去画室帮忙。
结果,答没答应先不说,直接暴露他瞒着宋凛,私自进山的事儿,惹得宋凛本来就烦躁郁闷的心情,更加哑火。
这要是放在早几年,宋凛根本就不会管,但是近些年老爸身体越来越差,那山里偏,环境地势什么的都不好,万一出点儿什么事,他身体怎么抗得住。
但现如今事已定局,宋凛自己也忙,便只能在小处上使使性子,泄泄火。末了,还得唠唠叨叨地跟人叮嘱,叫他注意身体。
这些话虽暖心,但听久了难免也烦,老爸最后仓促地嗯嗯啊啊了几声,便寻了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听着断线的声响,宋凛既无奈又好笑,他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加速时,又有一通电话拨了进来。
起初宋凛还以为是老爸还有什么没交代完,但当他看到来电显示时,扬起的嘴角却猛然僵住。
‘母亲’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