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中虽如此作想,腹中的孩子却仍在努力挣扎。
宫口已经开了,他能感觉到那团东西在他的腹中蠕动,拼命地向外坠去。强烈的痛楚令他额头沁满汗珠,在冬日中浑身透湿,喘息难捱。或许说被他狼狈的模样所惊,小太监匆匆忙忙为他寻了一床垫被,铺在腰下,又眼睛红红地说要去帮他寻个太医过来,让他等着自己。
苏谨想要阻止,可等话出口时,却已经落了个空。对方风尘仆仆地离开,只留下了他孤身躺在寝殿里,被分娩时的剧痛所攫。
时间仿佛无休止地被拉长了。
屋外扑簌落下的雪,杂草被压垮时的轻微声响,风吹动的声音……他仰着头,腔室内的嫩肉第一次承受了如此剧烈且粗暴的折磨,让他难以控制地流泪不止。他从未察觉过一切竟有如此漫长,让他辗转不已,痛苦非常。
而彼时,他腹中的胎儿,不过只是前进了方寸稍许罢了。
屋外的雪,落得更急了些。
……
紫宸殿外,灯火通明。
激烈讨论声自殿内遥遥传来,太监们垂着首,静默立于殿外。
唯一留下的那名大太监,站在暖阁里,眼见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知怎么的,眼皮忽地微微跳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来人,皱眉道:“何事?”
那人道:“公公,刚殿外来了个小太监,说让咱进来通禀一声。咱看着那小太监,有点像是废帝那处伺候的,实在不敢擅自做决定……”
废帝?
他犹疑片刻,扭头瞧了眼阁内吵得激烈的模样,又问:“有说是为什么来的没?”
“问是问了,他却说得支支吾吾的。”那人说,“只说想求一名太医,去给废帝看看病。其他的,一概未说。”
看病?
他不由咕哝一声,旋即便道:“且先等一等。陛下在与各位大人商议国事,此时进去,恐令陛下为难。”
“诺。”
……
“……怎又是你?……”
“……话是说了,可那小太监又来求了一遭,言说那废帝得的乃是急病……”
“……急病?态度可恳?……”
“说完便走了。”
“……那先候着罢……”
“……诺。”
……
“……何事又来?……”
“……这……”
“说。”
“……那小太监说,废帝,怕是要……”
“……什么?……”
……
暖阁内,烛焰燎动。
连续两年雪灾,北方鞑靼蠢动日久,战事早已一触即发。边关急报一封接着一封传来,逼得所有人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桌案前,仍有大臣在争执不休。其中一人脸红脖粗,涨圆了眼睛,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裴哲坐在椅上,表情漠然,叫人看不出喜怒。
忽然,暖阁外一阵极低声的窃窃私语引起了他的注意。旋即便是匆匆的脚步声传进屋内,贴身伺候他的太监急急走入,颇为犹豫地立在了原地。
“何事?”他问。
“这……”对方停滞片刻,几步走近了,凑到了他面前,悄声说了几个字。
“既然来求,拨过去便是。”他语气淡淡道,“今夜何人当值?”
对方小声说了个名字。
“那便让他去。”
“……诺。”
……
风雪愈急。
暖阁中的人散去之时,殿外已经全然白了,堆着一层厚厚的雪。靴子踩进去,便要尽数没进积雪中,待到提起,便是一层雪粒染就的白。裴哲立在窗前,听着屋外寒风呼啸,忽地想起数个时辰前的事情,便唤人进来,为他更衣出门。
距他上一次去,也不过只是堪堪过去大半载罢了。如今想来,却恍如隔世一般。纵使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他仍是控制不住,想去瞧一瞧对方过得可好。
他方出寝殿,便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那人一身雪白,连鬓发中都沾满了雪花。嘴唇冻得青乌,在寒风中微微颤抖:“陛下……”
天光自远方乍现,一声悠长钟声撞破急啸的风雪,回荡在整座沉寂的皇宫。
“何事?”
“……人……殁了……”
一瞬间,天地皆静。
他晃了晃神,像是没有听清那般:“……什么?”
“……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人战战兢兢道,“……臣等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
钟声渐息。
那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双惶恐的眼睛。
“废帝……殁了。”
……
桃枝遍野,湖光粼粼,端得是一片灼艳春色。
湖边,有白衣人临水而坐。
他头上扣着顶斗笠,垂下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