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长久以来,哥哥与自己被当成女孩子养,皆是因为母亲有个心病。
幼年他不懂,如今少年却没多少感觉。
白母打量着儿子,良久才说话:“你过来,我好久没见你了。”
母亲的语气里还是平淡,白茶也听不出来别的意思。于是迅速清洗了帕子,它被晾晒在阳台,用夹子夹起。
夹子老旧却别着花,小时候这夹子在他的发上。
走近角落,房门之后,他搬了个木凳坐在身边。
母亲穿的裙子是很早以前父亲送给她的,不过是白茶挑的。白母摸摸他的头,倒是吓了他一跳。
“好久不见,妈妈。”
大概每个小孩都能嗅到母亲,血缘关系是层系带,母亲身上总有好闻的花茶味。不论是从前在她怀里,还是如今只在身旁,他闻见花茶就觉得很安心。
“嘶——”
他的头发被狠狠拽住,还是没反抗,任由母亲这样扯着,扯得疼了才忍不住说:“妈——”
母亲的颧骨高,消瘦的下巴显得刻薄,手劲很大,看着儿子痛苦的神色,她反倒愈渐烦躁。她的手掌拉扯他的发,指尖掐他的皮rou。
过了一个夏天,母亲还是这样发力拧他。难得有新的情况,他被母亲踹在地面。
白茶的手摁在木凳的钉子上,手腕摩挲出渗血珠的划痕。有一阵奇怪的幻听,就像过去来见她时,玻璃碎在地面,渣子划过他的耳朵。
那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跪倒地面的时候,他却想着:“最近回家只能穿长袖,不然短袖会被看见留下的青紫淤痕”。
我是不是不该来这,假若我是你想要的女孩呢。
偏头看见母亲的泪水,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妈,你别哭...”
“我哭?我为什么哭?你来给我说说?”白母手腕掺了白茶头发几圈,大力往自己身后拉扯。
“你说,你若是你姐姐该多好?一个两个你和你哥哥一样自私,为什么都不为妈妈考虑?你是我的孩子,我是有绝对权利的啊,凭什么——”
她用最莫名其妙的逻辑思维玩了一场模拟人生。
巨大的疼痛令白茶没法去思考。他又听见了碎片的声音,这回不是幻听。
被称为母亲的女人起了身,砸碎了的东西。百合花占据那只花瓶没多久,就一同赴死去了。
妈妈拿着碎瓷片回来他的身边。
头结结实实撞到柜子,白茶瘫在地板上,他想要放空,只要放空了,和过去一样,就感知不到什么是疼痛。
带着水的瓷片抵在他的脸上,这算不算皮rou之亲?
等他双眼涣散,找不到视线集中点。门外有脚步声,那么大动静,李叔叔应该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控制住病患!钥匙在谁手里!快!”
瓷片抵进白母食指,小股血腥味,母亲的话音也是断断续续的:“茶茶怎么发抖啊。我的乖孩子,难道你以为我要划伤你?你像姐姐,妈妈怎么会伤害你呢?”
“妈——”他难得有喘息的机会,干咳几声。
是扯烂塑料袋的声音,他想起身,睁开眼睛,视线却被灰蒙蒙的东西罩住。
头颅罩在塑料袋子里,那是曾经裹着中药的袋子,药的味道与自己常吃的没有区别。
“你不是问我塑料袋要不要扔么。”白母为他系上了个结:“扔啊,为什么烂掉的东西不能丢掉——”
母亲又捧起他的脸:“什么时候你去见你姐姐,妈妈随后就来,明白么?连同你哥,我都不要了,别再来了。”
“所以意思是,我该去见姐姐么,原来如此...”他扛不住了,从未反抗过的人与事。
要不谁来,带他走吧。
“阿茶!”声音沙哑,又熟悉。
可破门而入的是李叔,一群白大褂看花了白茶的眼睛,他们拉开了母亲:“603号病患——镇静剂!拿过来!”
“你不能去见死了的人,也不该去,醒醒,别啊!别晕过去听见没有!”这声音太耳熟了。手心出了汗,白茶从没清醒得那么快。
他反应过来面前应该是站了个人,隔着塑料袋看不清楚,觉得眼前黑一块白一块的,他现在有些呼吸不了。
只知道那人拉着他出了这间屋子。
就像,夏季遇见的那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白茶迷迷糊糊伸手摸摸那人的头,毛茸茸的:“来带我走的不是人啊。”
“你糊涂了?”他解开他脖颈的塑料袋子:“我是人,你的眼神不大好啊。阿茶,记得我么?”
一大股新鲜空气灌进,白茶睁眼看见了一只哈士奇:“你——”
夏天里他们在游园会绕了好几圈,而在夏季末尾,捧过相机的哈士奇不用绕任何圈子,直接找着了绵羊。
林梓程本是照常在他身后,可今日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对方的生活。此时他在头套里听见自己慌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