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什么,”荧惑急了,难得吼他,“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受罪吗?”
霁晓终于动了动眼珠子,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好在两人还算是有默契,荧惑终于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没力气动,背我。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荧惑叹了口气,转而想起了自己没有上辈子,于是又往回找补道,“真是欠你的。”
而后俯身背起了霁晓,顺便再叹了口一波三折的气:“小祖宗,你可得抓紧了。”
此时还挂在墙上的荼锦虽然半昏着,但也看见了眼前这人是凭空出现的,还能让霁晓起死回生,多少应该是个仙。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喊道:“救救我,也带我走——霁晓,霁晓!”
“我是因为你,才落得如此下场的,”他脸上涕泗横流,哭得撕心裂肺,“我被困了百年阿,若是凡人的话,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你不能不管我……”
荧惑回头看了一眼霁晓,那人脸上平静无波,并没有拒绝,当然也没有答应。
而后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荧惑的后颈,意思是——你决定。
荧惑自然不想管这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狐妖,于是根本没理会大声哭喊着的荼锦,手上轻轻一捏诀,便带着霁晓瞬间消失了。
“不是我不想多带他一个,只是他受的伤有些重了,妖气根本收不住,”荧惑一边隐了身形,背着霁晓在流云上疾飞,一边解释道,“那妖气熏天的,根本过不了宫门口的禁制,其实非要过也不是不能……”
他还是嫌麻烦,又不想在暗牢中耽搁太久,而且霁晓也并没有非要带那妖走的强烈意愿。
霁晓软身垂落在他肩头,没答话。荧惑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昏睡过去了。
霁晓陷入了一场无比真实而又熟悉的梦境,梦中的人与物都清晰得像是他在亲历一般。
从入梦开始,他那冰冷得像一块石头的心,忽然开始萦绕着一丝莫名的、挥之不去的忧愁。
他看见自己只花了不到一两银子就从黑心小商贩手中买到了这把剑,那剑身上附着着暗色的锈迹与灰白的尘埃,看起来平平无奇。
连霁晓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花钱买下它。
秉着买都买了的心情,他替这把剑除锈,擦拭剑身,又费重金给剑柄镶上了一颗鸽子血般鲜红的宝石。
而这把剑也没有辜负他,除过锈又细细打磨过后,削铁如泥,都不用霁晓用真气加持,便能轻而易举地斩下高阶妖兽的头颅。
画面倏然一转。
那剑在某一日忽然有了神识,那尚且稚嫩的童声在霁晓脑中响起的时候,他错愕地呆立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半晌。
“霁晓。”它又喊。
霁晓怔怔然问:“你是谁?”
它欢快地答道:“我是你的剑呀。”
霁晓并没有吃惊太久,他接受得很快,那把剑一直与他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也曾经怀疑过这剑兴许是有生命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通人意。
他看向那剑身上的剑铭,那是用小篆Yin刻的,只两字——秋来。
一点也不霸气。
“小孩,”霁晓弯了弯眼角,轻笑道,“以后你就叫阿来吧。”
他看见自己每年到了阿来第一次能开口说话的那天,都会偷偷到厨房去,下一碗没滋没味的长寿面。
纵然他时常嘴硬,表示自己不过是将阿来当成是一把趁手的剑,仅此而已。
但是他偶尔也会不由自主地猜想,如果阿来能化形,会是什么模样。霁晓觉得,大概会是一张俊秀可爱的脸,说不上有多光彩夺目,但一定不会太差,这才配他那清朗的少年音。
可他终究没等到阿来化形成人,这剑从来是稚子心性,耽于玩乐,疲于修行。
等到霁晓行将羽化成仙之时,它还是一把连形体都没有的剑。
霁晓终究是放心不下,刻意放缓了自己修行的速度,又在人间多陪了阿来半年。
终于要走的那日,阿来还在缠着霁晓,要他带他出去踏青。
“我要去放纸鸢,要最大的!”阿来说,末了还酸里酸气地补了一句,“不许带荼锦去!他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霁晓默然,目光沉沉地望着他:“阿来。”
阿来怔了怔,立刻停下了不讲理的撒娇话,它鲜少见到霁晓对自己这样正色:“怎么了?”
“我得走了。”霁晓低声道。
“去哪?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阿来显然慌了,“我会乖的,以后你说的话我都听……”
霁晓轻轻叹了口气,瓷白的指尖触上阿来的剑身,触感生凉:“不能带你去。”
他顿了顿,又道:“我要成仙了。”
阿来快要哭出来了,任性地哀求道:“我往后再不针对荼锦了,再不要玩了,你能不能不要成仙了?”
“不能。”霁晓答的绝决。
他修行不是为了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