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暗牢之内。
霁晓喝完了大半碗姜茶,又塞了两块白面馒头进肚,胃里终于暖了些,在厚重被褥的温暖之下,手脚终于也渐渐有了温度。
他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眼皮不知觉地盖了下来,不消片刻,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仍然清醒着的荼锦忽然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挪动了一下身子,身上粗重的铁链便“当啷”一声。
霁晓半睡半醒地睁开了半只眼,含糊地问:“怎么了?”
“王霁晓。”陆朝沉而冷的嗓音在这狭小的暗室中显得格外Yin寒。
随着他逐渐欺近,地上的小半碗的姜茶被他带翻,洒在泥地上,飘起了带着淡淡姜味的Yinshi气息。
霁晓还来不及醒全,整个人便被陆朝从温暖的被褥中揪了出来,将他半提起,又忽然松手,让他整个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霁晓终于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向陆朝。
“寡人问你,方才灵安是不是来过这?你可曾对他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陆朝居高临下地觑着他,眼里冰冷得像日出也不化的雪。
不等霁晓回答,墙边的荼锦却讥讽地一笑:“皇上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长了些,连旁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都要管,你们人间皇帝都这般清闲的吗?”
荼锦满心只顾着要找陆朝的不痛快,只有霁晓注意到了陆朝非同寻常的语气,他心里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开口问:“他怎么了?”
陆朝沉默了半晌,而后才道:“他死了。”
霁晓的目光一寒,眼中闪过片刻错愕,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与灵安说的那些话,唯一有价值的仅仅是那句……只有灵安能懂的小秘密。
“你对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等待了半晌,霁晓依然怔愣着,像个锯了嘴的葫芦,陆朝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他又转头看向一边的荼锦:“你来说。”
荼锦相当顺从地复述了一番两人方才的话,只是摘去了灵安的反应,又省去了那段只有霁晓与灵安两人知晓的秘密。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的话,陛下信么?”
陆朝自然不信,他俯下身去,捏起霁晓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望:“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霁晓?”
霁晓能感觉到他的指尖都在发抖,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皇帝,其实也很可怜。
他觉得没必要撒谎,于是诚然答道:“是。”
陆朝的手颤得更厉害了,下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许骗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太想抓住一些什么了。
霁晓坦然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你还记不记得……”陆朝眼角微红,有些语无lun次,他捏住霁晓下巴的手复又搭在了霁晓的肩膀上,随之渐渐收紧,“关于我,你说……”
无论是他第一次有了自我意识,还是霁晓第一次带他下山,是霁晓年年都会偷偷给自己的本命剑过生辰,亦或是自从它有了意识后,霁晓再没用它杀过任何生灵……
只要是关于他的,没旁人知道的,只要说一句,随便什么都好,他就信。
他会信的。
“……”霁晓搜肠刮肚,也确实找不到半点只有他与陆朝才知晓的秘密,“我不记得了……”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还不等陆朝反应,靠在墙边的荼锦却忽然直起了身子,放声大笑起来:“陛下虚长了这么些年岁,怎么还是这般天真过头的模样?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那些话都是我告诉他的,我告诉他只要骗过了你,就有机会出去,也许就还有机会杀你——你当真觉得霁晓还会回来吗?”
陆朝松开了紧捏在霁晓肩头的手,看向霁晓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在骗我……”
“这样粗陋的一场骗局,陛下也信,是这些年当人当傻了吗?”荼锦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他一字一顿道,“他不会回来了,你还在做什么梦?”
“闭嘴,”陆朝愤怒道,“闭嘴!”
与此同时,挂在荼锦身上的铁链骤然收紧,那条直直洞穿了他琵琶骨的铁链倏地抽动,翻起了早已愈合的血rou,又带出了血。
荼锦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口中近乎癫狂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配不上霁晓……哈……你这一生一世,都只能与赝品作配!”
陆朝捏紧了指节,飞起一掌便朝他脸上扬去,荼锦被这力道贯向一边,身上紧锁的铁链紧了又紧,复又牵扯到琵琶骨,一时痛得再说不出话来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陆朝转身,粗鲁地擒住了霁晓的咽喉,几近嘶吼地问道,“你也骗了他,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那不知轻重的谎话……会害死他?”
霁晓挣扎不得,整个人被迫抵在那坚硬冰冷的墙面上,只觉得嘴里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