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吧,比较安全,我怕下坡把你甩下去。”
莫名的,周卿檐觉得周惟月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间染上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的,骤然之间还未等他细品就早已无迹可寻。他只能讷讷地“哦”了声,再三犹豫半秒,顺从地用双臂揽上了周惟月的腰。周卿檐这才发觉周惟月这件T恤很薄,薄得体温像是能直接烙印进小臂肌理,以及腹部凹凸有致的腹肌线条无所遁形。
这天气再燥热点儿,自己指不定是要流鼻血的。周卿檐盯着周惟月近在咫尺,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莫名其妙地想。
即使有了缓冲,下坡难免的突然加速会超乎想象,俯冲下坡的时候呼啦啦的风从耳边刮过,一时之间令周卿檐恍惚以为他在坐过山车,险些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但也因此,他讶得紧紧揽住了周惟月的腰腹,什么矜持理智在惊吓面前统统得靠边站,周卿檐当下暗自感谢周惟月的后背包阻隔了两人本密不可分的距离。坡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早些年的时候似乎要再更陡峭些,大抵是因为追寻刺激的当地学生们来此飚速率造成的意外太多,这几年间已经夷平了许多,几乎是顷刻间,风速和车速都缓了下来。
“是不是很过瘾?”周惟月惬意含笑着问。
“什么?”
“失重感。”
周卿檐稍稍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心跳和呼吸,方才的那一刹那仿佛将他连人带魂拖回了十几岁的夏天,满怀热情和莽撞的青雉年月,不知死活的义无反顾,去冒险、去探寻、去奔跑,那时候他眼前是无垠海岸,周惟月坐在他身后,不厌其烦地叮嘱他注意安全。
现在小孩儿的背脊已经长大硕阔,能担起天地,扛起责任,他们都不再年少,却拥有了重拾任性的权利。哪怕小径道路已经平缓,周卿檐仍然没松开横在周惟月腹前的手,周惟月不与他深究,他便装疯卖傻,他笑了声,说:“超过瘾。”
nainai家距离港口其实并不远,下了坡道,再经过一大片初生翠绿,郁郁菶菶的稻田就能看见了。乡下的屋子不比城市里密匝,多的是房子与房子之间隔着半长不短的距离,也不乏有祖上三代大家族居住在这儿,便会选择把两间挨在一块儿的房子打通,修筑成一个大院子的模样。但nainai家并不偏居一隅,左侧挨着的是卖纺织品的小乔姐姐一家三口,右侧则是孤寡高龄的老婆婆,虽称不上亲密,但却是关系密切的好邻里。
周惟月把自行车停在了年久失修的栅栏外,周卿檐下了自行车,入目的全是他在异国他乡魂劳梦断的熟悉光景。隔壁老婆婆家的海棠树依然葳蕤丰茂,过了春分后夏季落花,少了脆生粉嫩的花,枝桠上只剩下葱茏翠绿的新叶;路旁经过一只边走边打盹儿的橘猫,心宽体胖得敦厚老实,见了两人站在那儿,半点警惕心也没有,只是懒洋洋地睨了眼就离开了。周卿檐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不由自己地说,“好怀念啊,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唔,”周惟月有些不置可否,他抬手推开没落锁的木栅门,“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比如?”
周卿檐话音刚落,nainai屋旁那块菜地发出了悉悉簌簌的声响,半晌以后,空心菜地里兀地钻出了个傻兮兮地吐露着舌,直“哈哈”着喘气的田园犬脑袋。它见了人,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人的模样,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抬腿蹦达着来到周惟月脚边,亲昵地蹭了又蹭。
周卿檐看楞了,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这是?”
“小花。”成年田园犬体格并不小,以至于周惟月仅仅弓着背就能抬手捯饬它脑袋,“街角卖烟花的老爷子,他家母狗前两年生了一窝,六只吧好像,要真全养了指定是倾家荡产的。
“nainai看着可爱,舍不得让老爷子丢了,就要了一只来养着。”
周卿檐边缓神边“啊“了声,”他跟你挺亲的。“
“它不怕生,不信你摸摸,它马上就给你翻肚皮。“周惟月嘴角噙着笑,侧目看了眼周卿檐。
像是要验证周惟月所言属实似的,小花在周卿檐试探着探出手的下一刻便趴下了身子,讨好似的在地上翻了个圈儿,尾巴一来一回晃得起劲儿。周卿檐被它那圆滚滚的黑眼珠子看得心下发软,能忍住动作却耐不住心,等他回过神来双手已经覆在秋田犬rou嘟嘟的两颊。
周卿檐笑着和小花玩了没一会儿就已经混熟了似的,边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掌心,边高声迭吠着。
还没等两人多说什么,木门从内而外被推开,伴随着一声令周卿檐心怀念想的嗓音,“小花?在叫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了!
第36章 nainai
“卿檐?“
nainai已经是耄耋的七十三岁了,眼瞳却依然清明,像是能把面前两人的身影完整倒影进去似的。唯独盘绕在上头的皱纹像曲折不均的墙壁裂痕,纵横交错的,全是饱经风霜的痕迹。她穿着丝麻参杂的衬衣,编织成中国结状的纽扣整整齐齐了由最底扣到了最上一颗,裤管沾染着半点儿不打眼的黄泥土,十有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