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完最后一层阶梯,稍稍探出头,夏风迅疾之间拂面而来,呼啦呼啦把头发吹得凌乱纠杂,发丝糊乱地盘缠在脸上使得视线模糊不清,周卿檐只得从顺着风刮来的方向站着,任由风穿过发梢把他整张脸曝露在晴澈蓝天下。海平面的彼端是他们的目的地,绵延起伏的山峦勾成水墨画的线,船身因粼粼海浪层层叠叠撞击而来回摆动着,脚下的失重感愈发强烈的下一刹那,周卿檐忽感稍早之前被强行按下去的呕吐感再一次汹涌袭来。
“呕——”他忙抓着安全栏杆,往船身外探出好大半个身子,对着深邃无垠的海面撕心裂肺地呕了起来。
“哥!”周惟月在他身边不远处抓拍风景,听见了突兀的声响后明显吓了一跳,担心地踱步到他身边,一下接着一下规律地抚摸着周卿檐的后背给他顺气,“没事吧?”
周卿檐摆了摆手,面色仍然苍白,显然还没缓过神来,“没事,就是有些晕。”
“我们还是进去里头吧。”
周惟月说得笃定,眉宇间尽是无可反驳,以至于周卿檐实在是没法拒绝,只好点头应了。
从甲板回到二层的座位,周卿檐蔫蔫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期间周惟月给他递来了矿泉水漱了口,他又悉悉簌簌地不晓得在塑料袋里东翻西找些什么。半晌,掌心里被塞了个硬邦邦的四方盒子,异样的触感令周卿檐微拧起了眉,他怏怏地掀起眼皮,猝不及防看见了躺在自己手里那红黄白色块相间的吗丁啉片。
“你刚刚去便利店买这个?”周卿檐张了张口,似笑非笑地睨了眼身旁的周惟月。
他神色紧张,揣着从乘务员那儿要来的呕吐袋,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周卿檐的脸色,“嗯,刚刚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你胃不舒服,买来备着以防万一。”
周卿檐有些怔然,又不由得开始思索是自己的隐瞒动作不到位呢,又或是周惟月的观察太仔细呢。他自认自己不会错过周惟月细入毫芒的一举一动,那是因为他余光里无时无刻,主动或被动的,全都是周惟月的身影;但周卿檐不会自恋到同等地认为周惟月亦然如此,他与自己不同,没有秘而不宣的情愫,周惟月向来坦荡磊落,行事逾规越矩张驰有度。
周惟月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对身边人的关怀总是落落大方,像与生俱来就篆刻在血骨里似的。唯独这一点,令周卿檐深知他和周惟月确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因为他很自私,自己的全数温柔和软肋,只会给予和自己亲密的人。
“谢谢啊。”周卿檐笑了声,抬手捯饬了周惟月的尔侧的鬓发,“及时雨。”
稍早些时候爬了楼梯,再加上季节炎热,周惟月的耳后冒了些不易察觉的汗珠,经周卿檐一动作全落入了他手里。周卿檐是一星半点也不在意,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藏在周惟月看不清的地方暗自摩挲着指尖。
就着所剩无几的矿泉水,药丸在舌根的时候化了些,涩苦的药剂顺着味蕾辗传到了五感使周卿檐不由得蹙起了眉毛。他的注意力此时此刻全然都在口腔里那股挥散不去的酸苦味,以至于漏了身边,周惟月盯着他微不可查的丰富表情,嘴角漏出的浅笑。
“很苦吗?”周惟月明知故问。
周卿檐回过头,苦意已经缓和,他吐露了舌头,讪讪说:“超级苦。”
也不晓得都三十岁的人了,做起这般幼稚表情竟然丝毫不突兀地可爱。周惟月把这话藏进了潦倒的笑意里。
航程还有二十分钟,周惟月仓促地请了假出来,却还是难逃碰上必须要他处理的紧急事情,周卿檐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正和助理打着电话。侧头望去,周卿檐正在似睡非睡地混沌一刻,一点一点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再往下低一点儿,便虔诚得像是在求神拜佛了。周惟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笑了声,惹得电话那头的助理怨声载道,“周医!您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啊?”
“有。”周惟月收了笑,回想到上一回周卿檐说他助理嗓门大,又补了句,“你小点儿声。”
“为嘛啊?周医您在哪儿啊?约会呢?”
“没什么,继续说。”
“哦!就是啊!下周……”
“小点声。”
等周惟月打完电话,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周卿檐早已入了梦乡。他头别扭地歪在反方向,身子却是向着周惟月微微倾斜,是个挺忸怩的姿势,他碎发遮住了半边脸,缀上烈日透进来的白光,蒙上了一层厚厚的Yin影。周惟月踌躇了会儿,一回生二回熟地学着上回的模样,轻抚上周卿檐歪进肩窝里的侧脸,把他的头向自己这儿扳了回来。
然后周卿檐躁动了一下,他挠了挠自己黑眼圈明显突出的眼下,砸巴砸巴嘴,直接地靠上了周惟月的肩膀——这倒是省了周惟月再多加Cao心会不会把人弄醒。
周惟月侧着头看着周卿檐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转过头,他望向了窗外浪花交层叠起,白日穿透云影向海面撒下一道一道如绸缎般的光,澄空清波下,海鸟俄顷逡巡海面。
第34章 自行车
渡轮从摇摇晃晃到平稳停靠港口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