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揪出什么特别,那大抵是月亮底下被一道杠托着,简单干净,毫无任何多余设计的,特殊的意义更是无迹可寻。
周卿檐沉默地盯了几秒钟,后回过神来挪开视线,动作较先前更为麻利地给周惟月把汗擦干净,把毛巾扔进水盆内的时候,内里盛着的凉水只剩下半盆,也已经恢复了常温。他一手捧着水盆转身要走,毕竟周卿檐从头到尾都没有与周惟月同床共寝的打算,这也太考验他的意志力了,更何况哪怕他能控制住自己的澎湃心chao,也未必能抑制生理不由自己的冲动。
但他终究没能成功离开。因为就在周卿檐刚跨出一小步,便忽觉袖口传来了拉扯感,他顺着莫名异感稍稍侧过头,便见周惟月眯着眼睛神态朦胧不清,一会儿睁了个小缝暗自瞅他,一会儿又紧紧阖上眼,左手倒始终如一地拧着自己袖子不放。
“哥?”
“怎么了?”周卿檐问。
“不能走。”醉酒的周惟月说起话来都比日常中喑哑嗓子多添上了些柔糯,他嗫嗫嚅嚅的,似乎在纠结该不该开口,“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周卿檐有些莫名其妙地失笑:“走?我不走啊,我能走去哪儿?”
“很多地方。”周惟月笃定地说,“加州、西雅图、巴黎、莫斯科、米兰、温哥华、阿姆斯特丹、赫尔辛基、鹿特丹、奥斯陆还有坎昆。”
周惟月这话说得连个停顿也没有,流畅得似乎这一连串城市名字已经在他脑海里复读了无数次,以至于闭着眼睛意识不清也能只字不漏地脱口而出。周卿檐楞着,连眼睛都忘了怎么眨,这似乎是彼此之间毫无瓜葛的城市,可唯独只有周卿檐悉知,这是他在国外的这么些年,只身一人到访过的地方。
连简容,甚至是自己都未必能在顷刻间倒背如流,可周惟月能。
疑问像秃鹫盘旋翱翔在动物尸骸上,糜腐的是令他垂涎欲滴的答案。周卿檐震然地步下踉跄,手里的水盆因晃动不由得溅出了点儿水渍,滴他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背,他想问什么,但骤然意识到问一个睡意朦胧意识不清的醉人,诚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周卿檐只能柔声哄道:“不走,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
话语落进夜色深处,回应周卿檐的只剩下周惟月酣眠时候发出微弱的鼻息,他胸腔起伏规律眼皮紧闭,但独独执着着不松开抓着周卿檐袖口的手。
隔日睁眼,入目的是周惟月近在咫尺的半边侧脸的时候,周卿檐以为自己仍在混沌迷乱的南柯一梦之中。周惟月仍睡得深沉,一手毫无自觉地搭在周惟月腰间,阳光透不过厚实的窗帘,只能些微溜进点儿似有若无的光亮,但这也丝毫不阻挡周卿檐偷摸着打量周惟月睡颜的目光。他睫毛像泼墨般纤长浓酽,以至于藏在Yin影底下的泪痣成了落笔收折无心晕染开的涟漪。
这般光景,他在梦里描摹了上千百次,却没想居然有实现的一天。
他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变态得盯着周惟月的睡脸看了多久,八点半的闹钟响起以前,周卿檐先行一步摁去。今天是周日,让周惟月多睡一会儿也无可厚非,再加上昨夜澄酒连杯,指不定还得再赖上好一阵子的床。他慢吞吞地把腰间的手挪开,为了不打草惊蛇地他连拖鞋也没顾上穿,周卿檐在家不习惯戴隐形眼镜,于是他费劲儿地模糊着眼去勾,去摸索床头柜的眼镜,掰开眼镜腿儿往面上一搁,却没料到视线更加模糊了。
……他都忘了昨夜随手就把自个儿的眼镜和周惟月的放在一块儿,以至于现在搞混了。
这个夏天于周卿檐而言,过于奢侈了。
按照以往周末行程,他该是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家务,再等外卖的间隙回复学生的邮件和备接下来要上的课。但暑假已经来临了,接下去有整整三个礼拜的闲暇时光供周卿檐慢慢地思考下学期的课,所以他并不着急。左思右想了半分钟,他蹲在冰箱前,思索着早餐该做些什么。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理所当然地凑合,可两个人的时候,清粥小菜便也想赋予别样的仪式感了。
周卿檐从冰箱深处挖出了前些日子超市买二赠一吃剩下的豆芽,准备给周惟月做个简单朴实的醒酒汤,这并不耗费时间,所以他先把薏米、荞麦米、红稻米、燕麦米、大黄米、黑米、黑糯米、糙米、红豆、黑豆和莲子洗净,放入电锅内倒入八倍水没过食材,按下快煮键先给它闷上半小时以上。
夏季多半胃口匮乏,除了五谷杂粮粥之外他还把仅剩的菠菜和鸡胸rou汆烫至熟后,沥干水分撕成刚好入口的大小,家里并没有备着柴鱼片,以至于凉拌菜显得寡淡,但也无伤大雅。调料是以前和nainai偷师学来的梅子开胃酱,梅子干去核切碎后拌入生抽、醋、糖和芝麻油就完成了。周惟月喜酸不嗜甜,周卿檐便学着以前nainai做饭的时候一样,特意给他拌了多一半的梅子。
等待杂粮粥煲软的间隙他还把晾着的衣服从晒衣杆子上收回来,佛市未经淋漓夏雨,从八楼往楼底望过去,花草郁郁菶菶地张扬抬头,刚好一阵风吹来,险些将他最喜欢的一件衬衫吹走。周卿檐心有余悸地把衬衫抱在怀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