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冷寂萧瑟的庭院变得生机盎然,绿柳成荫,花影缤纷,只是种下这片生机的人却不见踪影,纵然光彩溢目,亦品之无味。窗外阳光明媚,男子明明在观赏风景,黑如点漆的眸色中,却满是冰冷。男子退回到黑暗中,内心再次变得荒芜。余管事看着太子清冷的面容,内心暗暗焦急。太子这段时日看似与往常无恙,照旧准时上下朝,吃喝上亦无变化,可他却清楚,太子许久没出现的梦魇症又犯了。掐指一算,大抵便是殿下与姜少傅那场不欢而散后开始的“启禀殿下,衢州那边传来的消息,采石场的秘图明日会送到暗桩,姜少傅已是殿下的人,按道理讲,也该由他去见一见暗桩里的线人,不如此次前往暗桩取回秘图的差事,就交由姜少傅去办吧?”余管事提议完,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拍脑门道:“哎呦,瞅老奴这记性,萧世子约了姜少傅明日去泛舟,想必姜少傅是去不了了,看来属下还要另寻他人去干这件差事。”詹灼邺从窗外收回目光,淡淡睥向余管事,眸色微暗,声音无波,让人听不出心中喜怒,只平静重复道:“泛舟?”余管事点点头:“老奴去竹意轩取文书时,偶然间听姜少傅身旁的那个丫鬟提起,说是萧世子特意定下一艘画舫,要和少傅一起泛舟鸾凤湖。”鸾凤湖坐落于京郊城外,景色秀美,每逢夏日,湖面接天莲叶无穷碧,烟波浩渺,引得京城里的文人雅士们纷纷前往泛舟赏荷。到了夜间,晚风微凉,芙蕖十里香,私密的画舫又变成俊男美女们幽会的绝佳场所。詹灼邺脸上的清冷之色凝结在眼底,他抽出一张宣纸展开,落笔如烟,冷冷道:“收回秘图之事耽误不得,既然姜少傅苦夏,就别顶着烈阳去泛舟了。”余管事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老奴懂了,这就去通知姜少傅。”————“殿下派我去暗桩取秘图?”听到消息的姜玉竹面露惊讶之色,瞪圆了眼再三同余管事确认这个消息。余管事双手笼于袖口内,笑眼微眯,解释道:“周校尉有事外出,殿下一时抽不出信赖的人手,只好辛苦姜少傅明日跑一趟。”“可我从未做过这种事会不会露出破绽?”姜玉竹眉心蹙了蹙,想不到手握千军万马的太子殿下在关键时刻竟然抽调不出一个人手,需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深入龙潭虎xue。况且,她已应下明日同萧时晏去泛舟。自从知道萧时晏心有所属后,姜玉竹都在刻意回避他,偏偏萧时晏似乎察觉不到,频频给她送来请柬,约她出去游玩。姜玉竹都婉言回绝了。可在上一次送来的信笺中,萧时晏提到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同她一叙。姜玉竹内心纠结良久,最终同意前去赴约。似是察觉到她的犹豫,余管事正色道:“姜少傅,此事一刻都耽搁不得,这份秘图来之不易,殿下折损了数十位伺察,才换回来这条线索。”姜玉竹当然知道这份秘图来之不易,她这段日子虽未与太子相见,却与冯少师相谈甚欢。冯少师沉迷棋道,得知姜玉竹是李棋仙的入室弟子,几乎每日都要寻她来杀上几盘。在二人对弈的时候,冯少师提到太子派去衢州的伺察假扮成普通矿工混迹于石炭场,最终摸清这批石炭的流向,绘制成图,以密写术送往京城暗桩。涉及到走私石炭一事,姜玉竹不敢推脱,只得书信萧时晏改日再约。翌日,她乘坐马车前往余管事提到的暗桩——霓裳阁。霓裳阁是京城里的百年旺铺,在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上拔地而起五层楼高的铺面,阁楼里不光售卖绫罗绸缎,头面配饰,还有手艺Jing湛的老师傅为上门贵客量体裁衣。姜玉竹从马车上下来,抬眸瞧见霓裳阁外车水马龙,宾客盈门,其中不乏王公贵人特意前来裁制华裳。大隐隐于市,谁能想到明晃晃立在京城最繁华喧嚣地段的霓裳阁,竟是一处传递隐秘消息的暗桩。姜玉竹步入阁内,她被一名小厮领至二楼雅室。很快,姜玉竹就见到与她接头的伺察,是一位在霓裳阁当了三十多年裁人的老婆子。雅间内,老婆子一身青布棉衣,头上扎了一块褐色布巾,身形枯槁,佝偻着背坐在红木圈椅上,手中拿着一根铜烟杆,听到门扇开合的动静,她一动也不动,只哑声道:“褪去衣裳过来。”在霓裳阁消费的贵人们讲究私密,故而二楼每间雅室的墙壁以空瓮横砌而成,室内所出之声尽收入瓮,就算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也听不到屋内动静。姜玉竹环视屋内并无他人,她轻咳一声,答道:“阿婆,我不是来裁衣裳,是来取东西的。”话音刚落,稳稳端坐于椅上的老婆子蓦然抬起头,只见她眼下那一对灰白发亮的眸子,如鹰隼般锋锐,直勾勾看向出言的姜玉竹。姜玉竹被老婆子这对异于常人的灰白瞳仁看得心中发毛,双手也不自觉握紧。不过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只见老婆子嘬了一口烟杆,慢悠悠吐出一口袅袅白烟,轻啧一声:“想不到余老头这次竟派了一个女子过来。”姜玉竹拧起眉心,她撑着胆子走到性情古怪的老婆子面前,抬起手挥了挥,见对方灰白色的瞳仁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她紧绷的心弦顿时松弛下来,故作镇定道:“你既看不见,为何说我是女子?”老婆子扯唇一笑,露出满是烟渍的黄芽,声音沙哑:“老身只是眼睛看不见,心又不瞎,你是男是女,我一听便知。”
姜玉竹陷入沉默,半晌后,她淡淡道:“你听错了,我是太子府上的少傅,受殿下之命来取密图。”老婆子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