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还是止不住一般往下掉,“我只是想起小时候,我在古拉玛上跳舞,他给我采了花儿,说那花儿没有我美丽……那时候,爹娘都在,姐姐也没出嫁,我常常想,若是能回到那阵子,该多好啊……”
小侍女眼泪也止不住,“别再想了,小姐,我听说,肚子有了的人总伤心,小娃娃也会多愁善感,喜欢哭……”
玛尔罕摇了摇头,“是么,我不哭了……”可还是止不住眼泪。
她们正垂泪,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
有人在外头气喘吁吁地嚷道,“小姐,小姐,世子殿下来了——”
玛尔罕闻言,抬起了头,见那风尘仆仆的男人进了屋,男人衣冠凌乱,脸上带着关切和焦急。
——是世子。
玛尔罕流着泪,唤道,“李瓀。”
李瓀拥住了她,“玛尔罕……”
二人相拥而泣。
小侍女在一旁抹眼泪,悄悄离开了。
李瓀和玛尔罕说了好一会儿话。
李瓀自责道,“我真糊涂,怎么能把你放在这狄恰,那皇帝昏庸,尤好女色,我也是昏了头……你受了委屈,我心里痛极了……”
玛尔罕垂泪不语。
李瓀握住了她的手道,“那皇帝定是活不下来的,到时候,他们中原兵也带不走你,”——反正中原兵来西域,明面是平叛,暗地则是来夺权的,李瓀不想客气,他咬着牙,语气狠厉,望向玛尔罕,神情又变得柔情,“我不会让你去那京城的,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好么?”
玛尔罕没答话,半晌点了点头。
李瓀去摸玛尔罕的肚子,“真是苦了你和孩子,玛尔罕……”
玛尔罕垂下眼。
良久,玛尔罕问道,“李瓀,你可知,军中有个姓徐的校尉?”——不知孜特克死的时候,他是否在他身边?玛尔罕没有问出口。
李瓀嗯了一声,“怎么了?我听说,他也遭了不测,怕是也折在那山谷里了……”他皱了皱眉,“——说来奇怪,他长得很像我那故去的师长,不过我那先生姓陆。”他皱了皱眉,“我那师长年轻时,风华绝代,才识过人,没想到啊,因为那空印……落魄潦倒,我大些的时候派人去寻访,听说他英年早逝……”他低声道,“陆先生有一个儿子,若是活着,应当同那徐军官一般大,我见过几次,长得很漂亮,就是刚出生时,体弱多病,都以为养不活,陆先生到处搜人,买了好些奶娘婆子,才养活呢……”
玛尔罕道,没往心里去,“是吗……”
李瓀继续道,陷在回忆里,“陆先生当年还调去做过龟兹的知县呢。”他对着玛尔罕道,“我那年去见师长,在龟兹的古拉玛上,见到你跳舞,只觉得天下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玛尔罕垂下眼,她又流泪了,李瓀只当她想起家乡,心里难过,为她擦掉眼泪。
半晌,玛尔罕似乎想起了什么,她颤声问,“那位陆先生,是否在巴图买过农奴呢?”
李瓀有些茫然,“龟兹附近就那么点地儿,巴图大差不差应当是有的……”他望见玛尔罕神色极震惊,问道,“怎么了?”
玛尔罕摇了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玛尔罕想起孜特克便是在那个年纪,母亲被卖掉,刚出生的弟弟没有奶喝,落下了病根,并在几年后病死了,孜特克便成了孤家寡人。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的……”玛尔罕低声道,话虽这么说,她的心却很乱,良久说不出话。
——这时候想这些有什么用呢,玛尔罕想,再去纠缠这些也没有用,孜特克已经不在了,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