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和孜特克回营后,外头传来响动,他们循声望去,原来是有人来报。
“额吉恰大人传唤——”
额吉恰和皇帝在临时搭成的帐篷里,围着沙盘而站。
——太阳落下,天已全黑,下起了雨,外头祭祀风头已经过去了,但礼还未成,尚需等上一等,他们决定在此休上一宿。
徐羡骋和孜特克进了帐篷,行了个礼。
额吉恰问了徐羡骋一些事情,他一一答了。
额吉恰问他对行军有什么看法。
“……还是绕着这山谷走罢,”徐羡骋指着沙盘,这么和额吉恰道,“这山谷有条大河,两岸地势高耸,虽是个歇营的好地方,”他话题一转,“我看了这山谷离那额尔齐玛的地盘不过几座山脉,那山脉东面地势险峻,难以翻越,西面地势缓和,我们在东,且人马众多,自险地上坡自然是困难重重。但,若他额尔齐玛从西面登上,则没有那么困难,保不齐额尔齐码会在高处设伏,便可借地势,在此奇袭。”
他说到额吉恰的心里去了。
“陛下,”额吉恰道,“依臣等看,以防万一,还是绕过此山谷为妙。”
李崇郝点了点头,“依你说的办。”
“陛下的御林军不识得路,臣请在前方领路。”额吉恰在一旁道。
“准了。”李崇郝虽说私德败坏,但他们发现,若是和他讲清利弊,不让那些太监在他耳边胡诌,皇帝也不算难说话。
徐羡骋心中舒缓,他眼尖地瞅见孜特克站在皇帝的斜后方,眉眼间一片Yin郁,表情压抑着怒火,徐羡骋瞅见孜特克的手在腰间的剑柄上,握紧了又放松。
——徐羡骋立刻意识到孜特克想做什么,他知道孜特克恨极了李崇郝,但此举过于无异于发疯,外头都是御林军,若是真做出弑君之事,孜特克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徐羡骋默不作声地上前,他望向孜特克,使了眼色,对着男人摇了摇头。
孜特克知道这是徐羡骋在提醒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眼中似有血泪在颤抖。
徐羡骋松了口气,背一下塌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额吉恰没察觉到他们的动作,行礼道,“那属下告退。”
徐羡骋也起身想走,便听见李崇郝喊他,接着示意孜特克,“你和他留下。”
额吉恰有些吃惊,他望了徐羡骋和孜特克一眼,起身告退了。
徐羡骋忆起早上那太监气急败坏的模样,摸不准这李崇郝知道多少。
徐羡骋不痛快,他见着李崇郝心里便不爽利,单膝跪下,“不知此番,陛下有何吩咐呢?”
李崇郝望着他的脸,“抬起头来。”
徐羡骋抬起头来。
“你是以色侍人,混至现在这个位置的么?”李崇郝示意一旁的孜特克。
徐羡骋差点没摔上一跤,“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李崇郝道,“那许清都和我说了,你想抵赖么?”
“那太监可能自己不行,嘴里叨别人闲话,”徐羡骋咬牙道,“说不定是外头自己包着娈宠,以己度人,捉着点风吹草动就背后瞎嚼舌头呢。”
李崇郝没听过有人这么和自己说话,心里稀奇——京城里他是九五至尊,谁都不敢顶撞他,在这西域不似中原,对皇帝的敬畏远不如老定西侯。随从的额吉恰是个闷葫芦,其余士兵只识得土话,说起官话便结结巴巴,满头大汗,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如此一来,李崇郝着实是有些无聊。
孜特克站在一旁,他没听明白,眼神在徐羡骋和皇帝之间打转,有些疑惑。
徐羡骋见李崇郝不搭话,便道,“臣等告退。”他示意孜特克要走。
“慢着——”皇帝道。
徐羡骋回头,却瞅见帐篷的挂饰在半空中荡悠,而四周并未起风,他皱了皱眉,对着还欲说上什么的皇帝喝道,“安静——”
孜特克意识到了什么,望向徐羡骋。
徐羡骋矮身趴了下来,俯下腰,他的手才触地,便感觉到地在颤抖,他将耳朵贴在地上,听见远处传来的沉闷的轰隆声——像是有千军万马在远处奔袭。
徐羡骋掀开帐篷,见外头已经雨大上了许多,打得他一下睁不开眼,他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一掀开帐帘,便听见外头传来兵器碰撞的嘈杂,“敌袭——护驾——”外头有人奋力嚷嚷道。
片刻,数十人的御林军在外头齐刷刷跪下,徐羡骋转回头望向那有些慌张的皇帝。
“陛下,御林军统领刘照,前来护驾。”那为首的人单膝跪下,一副少年将军的模样,身着白铠银枪,头上一簇红缨,英姿飒爽。
“发生了什么事?”
“叛军埋伏已久,四面八方冲杀出来,外头乱作一团,臣等奉命护驾,带陛下突围。”
徐羡骋欲出门去寻自己的兵,却被纵马赶来的额吉恰给制止了,额吉恰在马上,勒住马头,“徐羡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