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有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徐羡骋循声望去,只见玛尔罕一席红衣,她挽着妇人髻,身材窈窕,肤若凝脂,端得是花容月貌,神情却十分忧郁,杏眼微微地肿着。
“你是来送侍女的罢,”玛尔罕对着孜特克道,“好,人我收了,若没其他的事情,便请回罢。”
孜特克垂着眼——他很少见玛尔罕,一来是玛尔罕已经嫁作人妇,还是自己顶头世子的妾室;二来他自觉没脸,玛尔罕知道他和徐羡骋的事情,他想起玛尔罕,内心便愧疚自责。
孜特克低声道,“我……想和小姐私下谈一些事……”
玛尔罕望着他,好一阵没有回答,她想笑,但是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挥手让侍女和嬷嬷退下,轻声道,“今日风沙大。”
徐羡骋没挪脚,孜特克想让他也走,却见这可恶的小子道,“叔叔,我担心你……”他语气可怜,“叔叔上战场受了伤,今日吹了风,还吃了点酒。这些日子很辛苦,我看在眼里心疼,今日怕叔叔心情不爽利,生病了怎么办,以防有个什么万一,还是让我呆着罢。”
他一席话非常不要脸,玛尔罕脸青了白,白了青,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是谁让你去侍奉皇上的?”孜特克也没心思和徐羡骋胡搅蛮缠,对着玛尔罕道,“为什么会这样……”
玛尔罕低低道,“我不知道……天子想要什么女人,底下的人,哪个不是尽力去搜罗,哪管她愿不愿意呢?”
“你不情愿的话,”孜特克道,他眼神痛惜极了,“我带你走,我们今夜偷偷出城……”
玛尔罕抬起眼望向他,杏目颤动着,神色复杂。
“我带你去找世子殿下,”孜特克接着道,“殿下知道这事,定是会气坏。”
玛尔罕眼睛里的神采暗上几分,“……有什么用呢?怎么出城,带几个人去,去了之后,世子又该如何自处?我剩下的佣仆该怎么办?契玛怎么办?”她退后几步低低道,“他是皇帝,现在李瓀还要仰仗他,我看,不过是是白用功。”她捂住小腹,含着眼泪,“我就算去了,我的孩儿也熬不住,若是半路出个什么万一……”
孜特克道,“总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的被要了去,那皇帝,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即使他不喜新厌旧,你也要去那京城,天高地远,离乡万里,我怎么能看着你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我已经没有爹娘了,也没有其他的亲眷,”玛尔罕泪眼婆娑道,“即使去了京城,谁又会为我担忧?”
孜特克一时恍惚。
“……你现在已不是农奴了,”玛尔罕道,像是回过神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止住了颤声,“你有官职在身,不应做这种意气之事,若你今天是来胡说这种混话,那请离开罢。”
孜特克还想说什么,却见玛尔罕已决然地转身离开了。
孜特克想唤她,又觉得无力,他确实做不了什么。
那小侍女估摸着是扒在墙后听了许久,不顾嬷嬷的拉扯劝阻,含着眼泪跑了出来。
“你这混账——”那小侍女含着泪,“你知不知道,小姐知道你脱了奴籍后,加封了官职后,她多高兴啊,但你反而不念小姐的这份情,反而……”她恨恨地看了一旁的徐羡骋一眼,斥道,“——和这男人厮混,你对得起小姐么?”
徐羡骋在一旁,挑起眉,“你说得什么话?”他也是不嫌羞耻,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他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过去只能算小孩子玩闹,能作数么?孜特克和我好,那也是叔叔和我两情相悦的。再说了,都这么久了,早应该过去了,又谈得上是谁辜负谁呢?”
小姑娘被他这般言辞惊着了,后退几步,显然气极了,可惜玛尔罕为人温柔贤良,侍女也学不会说狠话,结巴半天道,“你这——男狐狸媚子!”
徐羡骋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还欲说上几句,却被孜特克打断了。
孜特克皱着眉道,表情晦暗,“别争这些没用的。”
他对着那小侍女低声道,“我对不起你家小姐。”他对着玛尔罕离开的方向跪下,拜了一拜,低低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孜特克和徐羡骋回去了。
徐羡骋路上就不太敢讲话,他知道孜特克心情不好,也不敢去烦孜特克。
到了家后,孜特克脸色始终Yin沉得很,他不睡觉,坐在家门的台阶上,用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擦着刀,他弹了弹剑,那清亮的刀背发出铮的一声。
刀刃反射出寒光。
孜特克几番实在是憋不住了,他站起身,往院里去,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那榆树上,榆树颤动起来。
徐羡骋站在一旁,头上掉下几条细枝,插在他的头发里。
他拨着弄掉那些细枝,心里很不是滋味。
——孜特克本身就对李瓀纳了玛尔罕十分恼火,但至少世子为人循规蹈矩,也没什么女色方面的传闻,孜特克再生气也没辙,玛尔罕本就是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