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试图爬起来,却感觉浑身像是钉了钉子一般,疼得他难受,他起了身,发现自己脚上还裹着布,稍微动一动就巨痛无比。
他顾不得疼痛,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撑起身体,试图往外走。
“——你疯啦?”陈届不知何时从一旁窜了出来,把手里的粥放在桌上,一把按住他,“也不知道回去做什么了?怎么伤成这样?你被打了?”
徐羡骋咳嗽一声,感觉胸骨断了似的疼,“帮帮我,陈叔,”他嗫嚅道,“……我叔叔……孜特克他……要被卖了。”
陈届愣了好半天,“怎么回事,回去个两天,怎么就要进牙子了?”
待徐羡骋带着哭腔,把原委道了一遍,陈届才明白情况。
陈届是个好人,可惜在这种事情上也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还涉及到钱的问题,“阿骋啊,”他想了很久,“我是可以接济你一点,咱们这也是做生意的,也是需要周转的,之后王妃娘娘省亲,来来往往的人下榻我们这儿,处处都需要钱呐,我算了算,大差不差能借你四十两……”他的话顿了顿,“可你也要想,就算你要买你那个哥哥,要是官婢官奴还好说,他是羌奴,咱们汉人又不能蓄农奴,哪能在牙子里买他呢?把钱给不认识的羌人那里,让他们买孜特克,能不能买是一回事,你确定这些人能信得过吗?”
徐羡骋沉默了。
是啊,他想把孜特克赎出来,却忘记了,孜特克被卖到牙子里,即使有钱也不能自主赎身,他在这里凑钱,即使能凑到足额的钱,又怎么能保证找到愿意帮忙的人家,来买下孜特克呢?
徐羡骋吃力地爬起来,他疼得要命,“我要去——”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半晌,说了一句,“我要去见孜特克……”仿佛见了孜特克,一切都有办法了。
陈届本想拦着他,但转念一想,这一下处理不好,孜特克怕是要被卖到很远的地方,未来再难联系了。
陈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去牙子吧,那牙子的人我认识,你说找老刘,报我的名字,”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钱,给了徐羡骋,“你把这钱给他,他不会为难你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由着徐羡骋去了,“别再闹得自己丢了半条命,陈叔我啊,帮了你这一次,以后啊……”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陈届见徐羡骋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的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颇为头疼。
徐羡骋去了牙子。
徐羡骋很讨厌牙子这种地方,每每路过这种地方,他都要加快步伐,他实在见不得穷人们被像牲口一般卖来卖去的模样,他觉得不公平,同样是人,凭什么有些人什么也没做富贵至极,有些人则一生沦落为奴,还要受尽这些老爷们的欺辱和虐待。
——然而,孜特克却因为自己的缘故,沦落到牙子里,而他却不能解救孜特克,甚至要眼睁睁地看着孜特克被叫卖,他觉得痛苦极了。
“……求您了……我是陈先生那儿派来的,您看在陈先生的面儿上,行个方便,”他这么拉着牙子的人,咬着牙软声道,“我要见你们这儿的老刘,”他把兜里几个铜板塞到了那人手里。
那人收下了钱,在手心里掂了掂斜着眼睛看了徐羡骋一会儿,“老刘不在,给我也是一样的,”他数了数铜板,嘿嘿笑了,露出两颗黑牙,“难得这么有孝心———跟我来吧。”
徐羡骋顿了顿,艰难开口,“谢过……官爷……”
徐羡骋走进了牙子里关押农奴的地方,有羌人农奴,有流放汉人,有兀人战俘,但在这样Yin暗寒冷入骨的地窖里,每个人都蓬头垢面的模样,很难分得清籍贯。
尽管如此,徐羡骋还是一眼认出了蜷缩在在角落里的孜特克。
孜特克只穿着一件单衣,在这样Yin冷的环境下,徐羡骋几乎能看见原本高大的男人,蜷成不大的一团,时不时地因为寒冷而战栗。
徐羡骋喊了一声孜特克,扑通一声跪在孜特克前头的栅栏旁,“叔叔——”他握着木条颤抖道,看着孜特克露出的肩膀,上头又添了许多新伤,往外渗着血。
徐羡骋眼泪汪汪,内心都是懊悔,他想,如果不是自己,孜特克根本不会挨这一场无妄之灾。
——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必须得按耐着自己的脾气,徐羡骋告诫自己,他流着眼泪,他再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孜特克受牵连了。
徐羡骋喊孜特克,但对方根本毫无反应,徐羡骋想去碰孜特克,却因为对方浑身都是伤,而无从下手。
看守的人啧了一声,伸出脚,从缝隙里伸了进去,踹了孜特克两脚。
孜特克没反应。
“死狗,”那人啧了一声,“挑这个时候死,晦气。”
徐羡骋双目赤红,他恨不得杀了眼前的看守。
看了看生死未卜的孜特克,徐羡骋内心久久无法平息,可是他不能再给孜特克惹麻烦了,他留着眼泪,感觉再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
看守开了门,“进去吧,半个时辰出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