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特克的预感没有错。
距离上次事端才过去了不到两日,临近夕阳下山,孜特克一个人做完农活——徐羡骋不在,脚疼得走不动路,在家哼哼唧唧地瘸着腿做饭。
孜特克刚收拾利索准备回去,结果在半道上被截住了。
其实自孜特克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嘈杂人声和叮当铁器碰撞声,就觉得大事不妙。
——来人了。
孜特克想到会有这么一场风波,但他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富户家小孩挨了打,破了相,面子上过不去,定是要找找场面的,当天没找上门来,当时只觉得不寻常,现在想来,怕是去十里八乡找男丁撑场子了,拖延了时间。
孜特克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这下捅的篓子大了,但他心里却很平静,他知道这样可能导致的后果,却并不害怕,他回忆起那天哭得凄惨的两个小孩,甚至心里带着些异样的快意——他想,可能有些事情是不一样了。
孜特克望向外头,远远望见那前来的富户家长子带着一帮人,乌压压的,气势汹汹,能看见带着棍棒和铁器,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
——孜特克家的老爷曾经是巴图村落最大的富户,也曾是乡里开外的话事人,而今,主人家家门凋零,落难的凤凰不如鸡。
乡里间总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后来居上的富户总要踩上一踩之前的风光富户,来抖一抖威风,从而来显示——今后这村,算是我家做主啦。
孜特克老爷家已经没有男丁了,老爷又是个等死的老人,只剩下孜特克这样一个农奴,自然是可以随意拿捏。
况且孜特克是农奴,在巴图这样的穷乡旮旯,打死了都没人会说些什么,官府手再长也管不到这种来。
孜特克没吭声。
一群气势汹汹的男人,前后密密麻麻地包抄起来,堵住了孜特克的来去路,大声嚷嚷。
——吵的内容无非是孜特克的主人还钱,拿不出钱就要砸他们的家,除非拿农奴来抵债。
原本孜特克想着这钱卖了羔子后,求得一些宽限还可以慢慢还上,只是对方不给他们这个时间,如此找碴的模样,明明白白是为了徐羡骋公报私仇的,他们不敢拿徐羡骋下手,徐羡骋是汉人,若是不明不白地被打死,官府不管的话,当地汉人要闹事的。
孜特克没说话,他心里衡量了一下,他脸色不佳,领头的人原有些怕他,但人多壮胆,厉声呵斥了他,“怎么,等着我们去你那儿,把你家那几个打个半死吗?”
孜特克沉默半晌,把手里的东西扔下,“我和你们一起去。”
孜特克一夜未归。
徐羡骋原本以为孜特克是有事,但越等越等不下去,他心里发毛,有着不详的预感,于是披上衣服出了家门,到处寻人。
他问了几户人家,只是对方一看见是他,都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徐羡骋越来越心惊,他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年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心烦意乱。
“求你了,哈库婶婶,”他这样给邻居的大娘告饶求情,泪眼汪汪的,“告诉我吧,我担心得要疯了。”
大娘看了看他一眼,良久,长叹一口气,“大概是在颜恰哈拉机家,你去看看吧,去晚了,也不知道带不带得回来。”
徐羡骋如遭雷击,他脸色煞白,转身就跑。
——待他跑到了大娘口中的颜恰哈拉机家,只见大门禁闭,他踹了几次门,里头都没人应声,徐羡骋眼眶红了——他恨得要命,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个破院子。
徐羡骋正打算回头去找垫脚石翻墙进去,却被几个人过路的家丁拦住了。
徐羡骋没说话,手却慢慢伸向腰腹间的匕首。
那几个人望着徐羡骋,其中一个矮个子大声道,“你是那个汉乌涂么?这么不怕死,还来这里。”
徐羡骋大声道,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孜特克呢?”
那人乐了,“不关你们老爷的事情,他欠了我们几十两银子,现在过了期限,拿他家农奴来抵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徐羡骋从牙缝里挤出话,“是我打的你们家的乌涂种,关孜特克什么事?”
那人怒了,“你……”他大声道,“你是真是不怕死,人都在我们手里,还嘴硬。我们这里治不了你,还治不了孜特克吗?”
徐羡骋气得浑身发抖,他试图冲进宅门,却被那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拦住了,饶是他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一个人势单力薄,他背上挨了几棍,不由得跪坐在地上。
“劝你别管孜特克了,他现在啊,不死也丢半条命,”那几个人嬉皮笑脸的,看着徐羡骋的恐惧与惊慌,愉快极了,“要是这几天他还没去地下见阿努曼,你就去gui兹的牙子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他被卖个好价钱呢。”
徐羡骋听说孜特克要被带去牙子,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孜特克……要被卖了?”
那几人哈哈大笑道,“你家老爷欠我们家主人三十两银子,主人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