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萧伶也没有动弹。
「那天是成儒撒谎说婉儿病了让我出宫,然後他才跟我提起离开的事。」
商柔的声音如此飘渺,彷佛是来自太虚之外,又像是来自十年前的自己。
「可是,我没有想过离开你,从来只有你离开我……但你连一句解释都不愿意听。毕竟一只不听话的玩物,就应当被蹂躏至死。而且因为你最後大发慈悲地救了我,所以我还是得对你感恩载德。」
商柔没有哭泣,甚至连一点悲伤也没有,就像那只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他甚至一边说话一边在笑,笑得如此讽刺,彷佛在嘲笑着从前那个无知愚蠢的自己。
他笑着摇头道:「不,其实我不是不应该想要离开你。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救了你,陆萱也早就该杀了你,他比你更配作为一个皇帝,至少他还是一个人。」
商柔的眼神澄澈,瞳孔深处印着牧晚馥的身影,如此深刻,却是如此容易消逝。
「我以前怎麽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一字一句,成为一柄匕首,把曾经的幸福幻觉血rou淋漓地撕开。
那朵商柔花了那麽多年悉心灌溉的爱恋之花早就枯萎,里面挤满腐烂扭曲的蛆虫。
阳光总算让一切丑恶都暴露出来。
商柔从怀中掏出那条纯金打造的茉莉花纹脚链,牧晚馥立即踏前一步抬起手来,似乎想要阻止,但他刚刚抬起手,商柔已经使劲一扯,本就脆弱不堪的金链便应声被扯断。
金光闪烁在牧晚馥的眼底,他金黄色的瞳孔渐渐张大颤抖着,然後在一瞬间变得涣散。
「牧晚馥,我们断了吧。」商柔直视着牧晚馥,一字字清晰地说道。
金链破碎之时,便是姻缘断绝的瞬间。
断裂的金链无力地掉到地上,巧夺天工的茉莉花纹变得死气沉沉。
缠绕十年的红线,就此彻底断开。
沉溺可以漫长至一辈子,顿悟却只需要一瞬间。
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得彷佛商柔早就排练过,快得彷佛他早就想把这些话说出来。
牧晚馥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闪过一丝的的不可置信,垂下来的双手在微微发抖。他突然望向闻萧伶,眼神有点迷惘,好像听不懂商柔在说什麽。
闻萧伶何曾见过他的君王露出这般模样,被当众数落再狠狠地掴了一巴掌。甚至现在那绝色倾城的容颜还难堪地印着一个火辣辣的掌印。
他的陛下自幼起就从来不掉眼泪,从来不愿认输,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露出脆弱的一面,现在他却当着数千人的面前,如同被抛弃的小孩般无措地站在原地。
商柔没有再看牧晚馥一眼,他转身走到还跪在地上,如同丧家之犬的陆萱面前,然後回身面对牧晚馥,俯身捡起那柄被摔在一旁的湛卢。
他一直以来浑沌无光的眼神已经完全回复清明,如同大雨初晴,如同云开雾散。
徘徊在脑海深处足足十年的心魔已经彻底消失。
囚禁着自己的枷锁,只能由自己亲手斩断,绝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商柔不假思索地举剑横在颈边,然後跪在牧晚馥面前。虽然背伤剧痛,但他的腰板却硬是挺得笔直。
「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请陛下容许草民以一死赎罪,莫要再多作杀孽。」
每个字皆是掷地有声,绝无转圜之馀地。
牧晚馥很快就收起失态。他踏前一步,脸罩严霜,颊上殷红的掌印却是无比鲜明。
他没有擦拭唇角的血迹,只是眼眸低垂,冷冷地看着商柔,一字字地说道:「你要为了陆萱和方代月而死?」
商柔仰头冷静地直视着牧晚馥,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他静静地说道:「第一次,你在合和的丧礼想要杀我;第二次,你派闻萧伶杀我;第三次,你任由闻萧伶在雪地虐杀我;第四次,你在如芳殿里想杀了我;第五次,你派人在红英院想要凌辱我至死。你不是想杀我已经许久了吗?」
他每说一句,牧晚馥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商柔渐渐把剑身压进颈边的肌肤,然而牧晚馥轻轻一弹指,商柔只感到手腕如同被针尖刺中般突然麻痹,五指立即脱力。他不由自主松开五指,湛卢铮的一声重重地掉在地上。
牧晚馥的Yin影如同乌云般笼罩着商柔,他沉声道:「你若是死了,陆萱和方代月就会一同给你陪葬。」
商柔低头看着手腕上那还在发出剧痛的红肿,这应该是牧晚馥第一次亲自向自己动手。
玩物本就不配让主人亲自出手惩罚。
这就是牧晚馥真正的能力,他要杀人也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而已。
他从来都不是温柔娇弱的仙子。
只是一个残酷无情的帝王而已。
商柔很快就俐落地甩了甩手,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要不,你亲自动手?」
牧晚馥的脸颊已经肿起来。虽然他的神情冰冷,却掩饰不了那掌印带来的狼狈。他深深地凝视着商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