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刚把您奉到胜幡城来的那天晚上,三郎公子应该是来找过您吧——是近江甲贺来的那位泷川一益大人,用‘土遁术’带他来的吧?”
阿艳没说话,但却不置可否地看着平手政秀。
平手政秀依旧大义凛然地说道:“老臣家里也有三个女儿,所以我也很清楚像艳姬大人这个年岁的女孩子,都有自己的主意,就不愿意听长辈的劝告。不过没事,老臣虽然管不了比如艳姬大人您这样的本家‘一门众’的事情,但是身为次席,区区几个‘甲贺众’的忍者,老臣还是能收拾得了的——用不着我亲自下手,只要我写一道‘追放普请’,他们保准就在尾张待不下去;而只要是他们一出尾张,近江国甲贺也好,他们旁边伊贺国也好,就会不断有人来追杀他们。如果您要是在去到青山家后,还想继续玩这种伎俩的话,别怪老臣无情。”
阿艳又气又怕地看着平手政秀,说话声都带着颤音:“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见半介脑袋上的伤没有?这就是拜土遁术所赐。昨天半介来通报春日井原骚动的时候,一不小心在庭院里居然一脚踩空了,额头磕在通廊的木栏上了。随后我就把泷川一族都派去了美浓跟三河,也包括继承给前田家的那个前田庆次。地底下纵然阡陌纵横,可三郎那孩子没忍者带路的话,应该是找不到来胜幡城的路的,而且他现在才这么大,明国商人都说他长得‘比扶桑之地众人更为高大’,更何况美作守还在看着他。”
“原来如此……”
“艳姬大人,您是虽然年龄小,但是您的确长辈。比起儿女私情和肉体欢愉,还是请您今后多为织田家着想。再过不多久,美浓国稻叶山城那边的浓姬大人也要嫁到咱们那古野城了,您这边老臣就送到这了,师徒一场,老臣劝您今后好自为之。”
政秀说话的时候,阿艳整个身体都在抖。轿與盖门一关,阴暗逼仄的空间里,隐约响起女孩子啜泣的声音。
但是,阿艳和平手政秀自己似乎都忘了,政秀曾经在讲述《论语》的时候,跟阿艳说过的一句话:
“有些时候,所谓神祇,更像是一群开着恶趣味玩笑的无礼者。”
祝言仪式上,阿艳并没有见到那个叫青山忠助的男人。尔后的圆房仪式,也是阿艳跟一个裹着武士礼服的棉花枕,在青山家的年长侍女嬷嬷的协助下,一起进行的相应礼仪。
等到祝言之后第五日,阿艳才被青山家的长辈唤去见了一眼那个男人:而且,还是面戴白纱巾、隔着竹帘远远看了一眼——那年轻男人躺在床榻里,周围摆满了点燃的艾草,地上也分别用清酒跟明国交易来的醋擦过,屋子里满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
而且看起来,男人的身形消瘦无比,说起话来声音简直小得跟蚊子一般。至于长相,阿艳隔着竹帘,却根本看不清那男人长得什么样。
“那个……请问,忠助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见过面后,阿艳忍不住对嬷嬷问道。
“唉……那孩子,可怜得很,从出生开始身子骨就弱,不过一直以来倒也不至于这样;只不过在艳夫人您嫁来之前的那天晚上,他就开始发烧,主母请求末森城的土田夫人帮忙,求三河守主君大人找了汉方医,医生诊脉之后才确定,忠助这孩子,是害了‘肠痧’。”
“‘肠痧’?”
“对,吃什么拉什么,根本不见成
粪便的形状,要么就是吃到一半就都吐出来;饮水也是一样的,反而尿的量少得可怜,甚至还会尿血……”嬷嬷揪心地说道,“医者说,这是绝症。”
“啊?那……”
还没等阿艳说出话来,嬷嬷又用着心疼且无奈地目光看着阿艳:“要说夫人您也是真的可怜,这青春的年华,刚嫁来没几天,或许……可能就要守寡。唉,家里这边还不知道该跟末森城的三河守主君殿下怎么说呢……”
阿艳听完这段话,心中当真是苦不堪言。
在这个时代,身为武家的女人出嫁了,如果死了丈夫的话,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找个庙剃度、戴上度化开光过的遮头巾别上珠钉别制的绢帽后,在丈夫家找个角落厢房当一辈子尼姑,吃斋念佛。尤其是未生育过的遗孀。而且,自那以后没过几天,青山家的当家主母果真就把阿艳安排进一个厢房里去居住了,同时还从寺庙里请来了观世音的铜像和香烛、经文,跪着叩求阿艳为忠次日日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看着自己的一头秀发,想起自己从几天前就被迫与三郎离开,再往前想起自己自从出生以后,实际上就没过上过一天开心自由的日子,再想想之前跟三郎的甜蜜往日,望着眼前的观世音菩萨,阿艳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我现在在帮着别人诵经求菩萨,其实我阿艳才应该是那个被度苦厄的吧!)
再想想织田家的家来众,她对那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家臣们简直是恨透了,尤其是平手政秀!
(不,其实还有兄长!我跟三郎在一起怎么了?没死人、没让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