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你若想说,我不必问,你若不想说,我又何必问。”莫随之帮我再一次细细包扎好了伤口,原本该是请医师或者其他人来帮忙的,但我不要,我软着嗓音说想随之亲手帮我,随之摇头温声劝我不要任性,我憋着嘴回他“换成别人,那我宁愿不要包扎”,随之无奈服了软。
练武之人双耳灵敏,再加上数月的练习,随之也能渐渐习惯了不少,帮我包扎算不上难事,顶多动作缓慢了一些,也正是这样,他一直重复着“这样如何”“若是疼的话要告诉我”“再稍微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跟安慰小孩子一样,可亲可爱。
我喜欢看他微微低下的面孔,认真而专注,我想要是没有那碍事的白绸,我该能看到他那被眼睫半掩的,点漆似的双眸。
看他看得入神,到伤口都被包扎完了我也浑然未觉,随之晓得我又在看他,不好意思地移开了面孔,我不依不饶,身子半倾,吻住了他薄而软的唇。
偏偏我才蜻蜓点水地掠过他的唇,他便往后拉开了段距离,而后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了起来。
是发烧还没褪去,我无法伸出被包得掩饰的手去探他的热度,索性用额头去碰他的额头,热度算是褪去了,我心里安定了片刻。
待我退开,随之面上已红得不成样了,他肤色白,生了病更是苍白,因此那些红是无法掩盖了。
“随之,对不起。”我内疚道。
他摇摇头,抬起了一点唇角:“这几日我们好似总在跟对方道歉,都未说过其他的话,生分得很。”
我被他逗笑了:“听随之这么一说,好像真是如此。”
“所以柔儿今后都不必与我道歉,我既心悦于你,又怎会生你的气?”
我哑然,久久未答,直到随之又唤了我一声,我问道:“那若是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呢,随之也会原谅我吗?”
“有多过分?”
“很过分……过分到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想理会我的那种。”
随之又笑了:“嗯,如果下次柔儿又一声不吭往外跑,令我担心,那我也许会,但也仅能坚持一晚。”
“你又在骗我了。”我笑不出声,摇头道。
“我从不骗人。”莫随之说道。
我沉默地看向他,我后悔自己抛出的这个问题,我在干什么,嫌他不能尽早发觉事实真相么,我晃开脑袋里涌出的各个念头,我道:“随之,关于刚刚的事,我有话要同你说。”
我不等莫随之回复,自顾自说道:“进门前你师妹没有说错,我当时是真的想要杀他。我自小无父无母,一个人行乞偷窃长大,十二岁那年,我因偷了一个男人的钱袋反被抓住,他一身正道侠客打扮,我本以为他会放过我,他却道我做错了事活该受罚。”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我笑弯了眉眼,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把我带回了家,锁在后山里,脱光了我的衣服,强jian了我。”
“不仅是他,还有很多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
随之用食指抵住了我分分合合的唇,他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身子同样在颤抖,他说,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莞尔一笑,看他脸上血色消失,我并没有放弃剩下的话语,我继续说道:“还好在那一天,我遇到了我师父,他帮我杀光了所有人,救出了我,偏偏那个男人那日不知所踪,我当时只想着要离开,哪顾得上其他,这也正是我最后悔的……如果当年我坚决要找到他就好了……”
“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些人的长相,我一闭上眼就能记起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语气轻和,像在说一件普通不过的小事,“他们说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的用处就是随时做好满足他们欲望的准备,像我这种人死了都没人会关心,他们从不给我衣服穿,给我的食物也只能维持我不被饿死,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肆意打我,来了兴致就会轮流……”
还没能说完,我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的额头靠在他的胸口,甚至能清晰感知到他有力的心跳声和他止不住的颤抖,他把我拥得很紧,像要将全身的暖意都渡给我,他说:“柔儿,不要说了……”
他的声音好轻,让我想起了蝴蝶的翅膀,轻轻颤抖的脆弱翅膀,很轻易就能折断,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恳求的意味,我说:“随之,你看,我很脏,我配不上你的。”
“没有,你不要乱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类人。”他的身子都在细细颤抖,和我表现出的平静截然不同,我爱他的慌乱与无措,我不忍他痛苦,答应道:“好,我不提了。随之,我心里难过,你亲亲我,行不行。”
莫随之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他微微松开了我些,低头吻上了我的额头,那是个不带情人间爱意和欲望的吻,非要说的话,是神对凡人的怜悯。
我问道:“我要杀他,你会拦我吗?”
“不会,吾辈向善,却不向愚善,他做了那样的肮脏事,实属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