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叹了口气,说:“他会这样想,也是正常的。”毕竟多年前,他在继国家时,就习惯了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人,而非是继国家的少爷。顿一顿,优说,“让我去劝说他吧。他身上的衣物已经有些旧了,再不济,也要修补一番。”
说罢了,优便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到了继国缘一的门前。
她的脚步一贯很轻,穿着白袜的脚落在走廊上几乎无声,唯有丝绸的下摆会掠出轻盈的片响。也许正是因此,她来到缘一的门前时,并未惊动这个久未归家的猎鬼人。
“缘一大人……”
她刚想出声问候,便察觉到移门半敞着,光线斜斜投入了帘后。继国缘一恰好在更衣,他将上衣的襟领套上双肩,伸手抚平羽织的褶皱。
目睹这一幕,优微微一愣。
男子的背影沉稳而有力,肩颈处一闪而逝的身体轮廓,盛着淡淡的Yin影与日光,直如一道几经锻造的艺作。
“义姐?”缘一听见她的声音,转过了身,尚未放入袖中的手,便懒懒地搁在襟间。
“缘一大人,我听闻您不大喜欢侍女送来的衣服。”优连忙露出客气的笑容,礼貌地问,“是衣服不合身吗?还是用料不得您的心意呢?”
女子的笑颜温婉素淡,犹如冰面上的干净月光。缘一看着她的笑容,淡淡地说:“不是,并非你说的那样。我乃猎鬼之人,若穿那种名贵的丝绢,恐怕会是一种糟蹋。”
他的语气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缥缈感,就像是对这些凡人之物早已无分毫介意。当然,世事本就如此,本身强大耀目如太阳者,自然是无需金衣装点的。
优说:“再怎么说,您身上的衣物也有些破旧了,不如先暂时换下来,交给侍女缝补一番,等修补完毕了,再交还给您吧。”
她盛情难却,即使是缘一,也不忍再拒绝了。他想了想,将手自襟领间收回,低声说:“那好吧。”
他将手置入袖间时,有什么东西自那里飘落下来。优和缘一同时一愣,分别伸出手
去够。优更快一些,弯下腰,手指便触及了那件飘落之物——
一条陈旧的发带,布料有些发黄了,上面绣着几朵拙劣的杜鹃花。不知是否因长久摩挲之故,发带上的线头已都脱开了,早不复旧日Jing致。
优的眸光轻轻一闪,触及发带的手指慢慢僵住了。
“这是……”
她抬起眼帘,恰好看到缘一也保持着伸手去捡的姿势。
他沉默片刻,便淡然着表情,不动声色地从她的指尖抽走了这条陈旧的发带,安然地放入了自己的袖间。旋即,他避开优的视线,平静地说:“这是义姐当初赠给我的礼物。我将它与兄长的笛子一起,长久地保存着。”
优直起了身子,攥住衣角,咬着牙沉默着。
她记得这条发带。
这是她亲手所绣的发带,在缘一告辞去往寺庙的那个夜晚送给了他。本以为这样细碎的小东西,早在经年的时光里遗失了;就算未曾丢失,也该破损折旧,没想到缘一竟然保存得如此妥帖。
而且,他是在……将这条发带随身带着的吗?
这一瞬,优的心悄然跳快了一些。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轻咬唇角,喊道:“缘一,我想问你…”
“义姐……?”
她的眉心轻结,声音有些微颤,“我想问,缘一,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你为什么没有去寺庙?后来…你去了哪里?为什么音讯全无了呢?为什么成为了猎鬼之人?”
从见到继国缘一的那一瞬起,她就想问这件事了。可两人的身份区别,还有那十多年的时光都横亘其间,让她不敢多言,只能履行着义姐的责任。
昨夜她在枕间辗转,这些疑问便一度在喉头舌尖徘徊,令她颇为踌躇。在看到那条发带的一瞬,她终于将那些犹豫都打消了,问出了自己想问的事情。
“不要用一句简单的‘都很好’来回答我。”优执拗地说,“那不是我想得到的答案。”
缘一看着她,眸光很平静:“我只是不希望令义姐担心。”
优闻言,心中略略有些失望。看来,缘一是不愿意开口告诉她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了。也许对缘一而言,自己已经算是个关系疏远之人,并不值得他将自己的故事都说出了。
优垂下眼帘,说:“是吗?……那就算了吧。”说罢,她敛起了方才那种急迫的、真实的神情,露出了客气的笑容,说,“啊,对了,差点忘记了正事。我将准备好的的新衣放在这里了,还请你有空的时候换上。”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叠好的羽织与衣袴,放置在榻榻米上:“至于换下来的衣服,我会派侍女来取的。”从头到尾,都规规矩矩的,与招待普通客人是一般的情形,客气而礼貌。
等她说罢了,她便躬身一礼,朝外退去。缘一看着她熟稔而有礼的姿态,眸光微微一动。
“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没有去寺庙,因为我看见了无穷无尽的天空。”
正当优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