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玉衡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那盆摆在案头的玉龙霜菊,昨日宇文真见自己总是去看这菊花,便让人搬了一盆来,以便自己时时赏玩。自己的确很喜欢它这清霜寒玉般的风姿,这种风骨是自己一直向往却永远也不可得的。
玉衡默默坐了一阵,磨了点墨汁,提笔在一张淡粉色的桃花笺上写道:“无花开尔后,风雨已重阳。醒却繁华梦,甘为冷淡妆。有心难向日,无骨不凌霜。底事蹁跹蝶,犹思挹晚香。”
写完后搁下笔呆呆看了一会儿,一点泪水渗入眼中,一把抓过笺纸揉成一团,丢进墙角的竹筒中。
宇文真一回来,便见玉衡正对着菊花发呆,眼圈儿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宇文真心一沉,太医说过玉衡这病最忌哭泣悲伤,这些天他虽一直都是淡淡的,但却还没有哭过,今天不知触动了那里,伤心起来了。
其实昨天玉衡便有些不对了,吃螃蟹时便有点要哭的样子,宇文真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他可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玉衡是被自己感动了。
可今天玉衡又是这个样子,令宇文真担忧不已,忙把玉衡圈在怀里,好言哄劝着。
宇文真一心想引玉衡说话,以便知道他为什么而难过,但怎奈玉衡咬紧牙关,任凭他怎样软言引逗都不发一言,令宇文真有力无处使,郁闷无比。
宇文真好说歹说,连讲了十几个笑话,才让玉衡脸色好了一些。
安顿了玉衡到床上小睡之后,宇文真走到外间叫了云冉来,问:“玉衡今天为什么哭了?是哪里不顺他的意吗?”
云冉摇头道:“我们哪里敢怠慢公子,倒比伺候王爷还经心三分,再说公子如世外之人一般,哪会为这些事生气。不过听涛今儿在房中捡到了这个,奴婢没敢看,也不知对王爷有用没用。”
说着拿出一个纸团来。
宇文真接过展开一看,眉头便皱了起来,沉吟良久,才说:“云冉,你一向见事极明白的,我过去待玉衡虽然不好,但今后如果尽心爱怜他,你说他会不会回心转意?”
云冉扑哧一笑,道:“我的王爷,您也有今天吗?要说公子回心转意,依我看是难…”
看到宇文真阴郁下来的脸色,云冉忙改口道:“难说啊!”
宇文真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很难。他性子很倔强,现在又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若逼得紧了,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只能慢慢磨着他,任他再坚贞,也终要他从了我。我就不信,几年下来,他真能顶得住。”
说完微微一笑。
云冉也笑了,道:“可真是呢,人家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想公子也不会比铁杵还硬。”
“关于我的身份,没有人走漏口风吧?”
“放心吧主子,您早就吩咐过,不许人透露给公子的,虽然现在公子的身份不同了,但王爷之前的话可摆在那里,哪个敢违背,现在还遮得风雨不透呢。不过玉衡公子也真有个镇定劲儿,除了刚入府时问过两次,之后再没问过了。可是恕云冉多嘴,如果主子现在告诉公子您就是大贺的六王爷-瑞王,岂不是好?一般人若是对着皇族,都无心再抗拒。如果公子也是那样,您不就省了大力气吗?往后您在对他好一些,让他和和顺顺地在王府中陪您过日子,不是很好么?”
宇文真摇摇头道:“云冉,你还是不了解玉衡。他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最讨厌的就是达官贵族,认为他们都是强取豪夺之人,而他最恨的就是我了。若果真知晓我是王爷,只怕他心中绝望之下做出傻事来。纵然他当时不闹,之后成日恹恹的,命也不能久长。他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正担心着,哪还敢同他说这些,只等他多少相信我一些再告诉他,他才不至于反应得太激烈。因此现在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知道的。你去告诉府中上下人等口风务必要紧,若是哪个漏了消息,本王决不轻饶!”
云冉见他一脸严肃,忙诺诺连声答应着退下。
宇文真将那笺纸又看了几遍,回身去了书房,打开夹墙中的暗格,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将它放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月光景,玉衡的身体好了一些,能够走远一些的路了,宇文真便陪着他观赏府中的景致。
此时天气已冷,玉衡穿了厚厚的锦袄,宇文真还怕他冷了,硬是将一件银灰色貂鼠袍子给他穿上,这才拉着他的手出了屋子。
玉衡自从来到这里,便被严格管束着,除了藏玉楼,就只到过宇文真的寝院和镜苑。后来宇文真对他的态度虽来了个大逆转,但因他病得厉害,身体虚弱,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内室里,只在重九那天到过后花园一次。所以他虽已进府半年多,但对府中的格局却陌生得很。
现在跟着宇文真一路走来,虽然对这府第没有半点好感,但所过之处厅堂游廊雕金镂玉,华丽曲折,亭榭园池点缀其间,虽已近初冬,尚有冲寒花木吐艳其中,浑不觉此季的肃杀。
馆堂阁榭之中锦茵铺地,帐幔销金,金石古玩,名家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