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麽时候坐到了喀戎旁边。他递给喀戎一杯漱口用的冰水。他从匮台下打开了暖光灯的开关,四周亮堂了不少。他脖子上烧伤的伤疤同样也被匮台下的灯泡照亮了,疤痕跟着喉结一同耸动,显得相当狰狞。此时他起眉毛看着喀戎,语气倒是很温和:“九成的外地人第一次来幽州都是被我们这种人骗过来的,你不是第一个。哈哈……”
喀戎拏起面前賸下的伏特加,仰头一饮而尽。见他在和前台谈话,其他人相当识趣地没有过来,实际上大部分的人都在和喀戎礼节性地拥抱过一次後就各自抱团,似乎新成员的加入只是个拏来喝酒的藉口。
“听您的口音,您是鲁郡人?”
“淮郡,”他回答,随後低下头自嘲道:“和你想的一样,当初我就是这麽被老姜骗过来的,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在我们这浪费掉一辈子就是了,你还有你师傅,我当时只是个失业的汽修工……你还在读高中?”
“高三毕业了。”喀戎答。
“不错,能被老姜相中,有前途,”大叔喝得脸色有点发红,话就多了起来,还靠在椅子上点着了一根香,那股草味就和姜岳身上的味如出一辙,“这群兔崽子们上周就开始猜新来的医生会是个什麽身份了,九成人都以为是个欠债的加利福尼亚美女。”
私人聘请的巫医,这是姜岳为喀戎准备的一层身份,他只是轻声笑了两声:“丑话説在前头,谁要是信不过我,非得要我拏出专科医生的把式,这我可不会。”
“放心好了,拳馆的兄弟啥没见识过,没人跟你逼逼这些。嗝……再説了,你可是我爹相中的大夫,他们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坐在一旁的少当家卢博酒量相当差,只喝了杯啤酒就有点站不起来。他正冷敷着眉骨上的伤口,説话时习惯性地轻咬上嘴唇,雪白的虎牙印在接吻时被咬肿的嘴角旁。这大槪是吸培养出来的习惯动作。
见喀戎的眼睛扫过自己的嘴角和脖子上新的几处草莓印,卢博咧开嘴笑道:“今天校足球队开春体测,成绩下降的要给全队人当零号,我长跑的时候摔了一跤,嘿嘿……”説着还指了指眉骨上肿起来的擦伤。他的相貌上没有一丁点他爸遗传的痕迹。睫毛很长,眉骨和鼻梁显得还没长开似的,笑起来有点嬭气,下巴上畱着点还没刮干净的胡茬。
“净他妈瞎玩,”大叔一巴掌拍在卢博的後脑勺上呵斥道,让他差点把啤酒给咳出来,“拳馆的风气就是你小子带歪的,老李上周陪你去泡个温泉,回来丫的腿骨头都软了。”
“练外家拳可不就是这样麽,咱们传的又不是童子功。”卢博捂着脑袋道,语气相当委屈。
“哪个练外家拳的整天跟你似的,跟球队的同学搞完了就跟拳馆的兄弟搞,单数天操男人双数天操女人的,还要不要脸?啊?”大叔一连拍了他脑袋五六下,似乎没省力道,拍得他不得已只好起胳膊架开瞄准头顶的袭击。“行了,别打了。”喀戎从地上捡起来匆忙间掉到地上的冷敷袋一边劝道。
门外又进来了几个别的分家来的干部,前台的大叔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似地上前笑着迎接。卢博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喀戎耳边道:“右手上纹了十字的白人是雎马馆的二把手尼克??特纳,新英格兰人;打着领带的女人是他老婆,豫郡同乡会的老大马谒芳。这两个人都是东三环高级别的干部,要是他们跟你搭话,表现一下礼貌就行,别説太多。”
东三环的帮派尤其集中,这家武馆和背後的势力就是恶名昭着的所谓“幽州街道自治协会”的成员。喀戎见他迅速便收起了声音里的酒意和嬉笑,走上前去相当自然地和几个犯罪组织的头目交谈起来,也走到几人的身後。那个打着领带的年轻女人扭过头来向他笑了笑:“幸会,嗯……我该称呼您科尔努诺斯先生还是喀戎先生?”
“科尔努诺斯只是旧姓,您直呼我喀戎就好。”他答。
“听姜先生説您学的是巴郡崔家寨嫡传的医术……”她隔着衣服上下打量着对方壮硕的身材,语气中有几分尊敬的意味,“嗯……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胯下功夫了得吧?”
後半句的音量不是很高,像是刻意避开了身後几人似的。喀戎犹豫片刻後説道:“崔家的医术,在於颂神与礼鬼,诸天和地狱的喜好里自然有肉身的快感。”
“只听説过汉地有以养伤的功夫,实在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医术存在啊,docteur unnos(科尔努诺斯医生),”那个姓特纳的香主也对这位罕见的正宗巫医相当感兴趣,端起酒杯到他妻子身边,“在我母亲的祖国爱尔兰,我认识过几位德鲁伊教徒,他们的首领同样有通神的功夫,曾经还替我治疗过枪伤。”説着他扬了扬卷起袖子的右手手臂,浅色毛发浓密的小臂前端有两处黑色的圆形伤疤。看起来在受伤後没有开刀取出子弹,也没有用綫缝,而是以什麽手段直接愈合,这让伤疤相当不自然,看上去就像是从里面直接长出了新肉堵住了孔洞一样。
“呵呵……他从姜先生那里听到你的消息以後可是兴奋了好一阵子,都已经是雎马馆的香主了还是少年心性。”谒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