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天已经大亮，他隔眼皮就能感觉得到刺眼的白光袭来，还听见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那是教授带自己的实习生在病房间走动，进行教学的过程。他在装睡，他没有勇气睁眼，索性这么耗。忽然听见黑铁塔跃下床，宽大脚板踩在地上发出的“咕咚”一声闷响，紧接就是那黑铁塔带胸腔共鸣嗡嗡嗡的说话声：“警官您这么早就来了啊。”他听见了之后，更不想起来面对了，恨不得此刻脑门上再挨一拳，然后昏迷个三五天什么的。
“你好啊，其实我之前见过你。”警官话刚说完，他就赶忙把被单三两脚踹开，一轱辘就坐了起来：“王叔！你怎么来了？”“来看看小朋友的糊涂脑袋是不是变得更糊涂了。”说完，他眼前这身穿还穿蓝色夏常服的警官，从床底自己拖出来一张板凳，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你们认识啊……这位是……”黑铁塔傻愣愣地站在地上，光脚板，脚上还没有穿上拖鞋，就开始挠起自己的后脑勺来。
“以前住我家隔壁的王叔。你们网络警察也管这个？”
“本来是不管的，但前两天我在内网里忽然看见你被打，还立案了，所以我这半闲的老东西就来管一管这事情。是他揍的你啊？”王大队长说完，眼神就盯站一旁刚刚缓了口气的黑铁塔，后者刚松弛下来的站姿立马又变得紧张和局促起来，耷拉脑袋，不停地搓长老茧的双手，只是手上的老茧子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硬，开始变得细嫩起来。
“王警官，我那时真是……唉，见到他我就想要揍他。”“你知道后果多严重？”“我……我不知道……”黑铁塔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坚毅的下巴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胸肌上，而肩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好彩他这小子壮实的很！遭得住你那么几下。你以前不怎么打架吧？”王大队长伸手在屁股兜那儿摸来摸去，终于摸出来一支水性笔。粗短的手指头捏紧了笔盖用力一拔，随带出来一滴墨水，溅到了制服上：“Cao！”王大队长骂了一声，才打开拿来的卷宗袋：“你看看，材料都这么厚一了，还说不严重。”
“王叔你别这么说，这事怪我，要不是我不小心，也没那么多蛾子的事情来了。”他的上身往前倾，几乎扑到王大队长的身上，饱满的脂肪正撑开王大队长身上的制服，鼓囊囊的看起来像个小rou蛋。“唉？！”王大队长的声音往上抬，表示“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接说：“一码归一码，你泄露了他的小视频是不对，他揍你一顿也不对，这事情没得交换。你可以告他，他也可以告回你嘛！”
“什么鬼？你居然把又这事和王警官说了？！”黑铁塔一听，两眼瞪大得像两只铜铃，眼白都跟翻了出来，拳头捏紧又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我不是说找人你查嘛。那人就是王叔啊！”他赶忙回应，怕再被打，双手举过头顶挡脑袋。
“都说查出来又怎咯！我都想这事情越来越快被人忘记，结果又多个人晓得了。”
“我也是想你嘛，让他给你赔道歉！”
“我的大兄弟唉嗨，那么多人手机里都存有，就连我以前健身房的教练手机里都有了。你挨个儿让他们道歉啊？”
“谁第一个发的，我找谁麻烦去，坐飞机也去！”他的声调也跟抬高了几个八度，脖子上的青筋都跟鼓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求求你了，大哥！你要不是孔老夫子转世，就是鲁迅先生再世了！”黑铁塔的声音走向低沉：“你还嫌不麻烦嘛？你还嫌我丢的脸少嘛？我连工作都丢了，就指望躲起来一阵子，等别人都忘了这事儿，我好再去找新东家啊！”
“没可能的，小伙子。”王大队长开口了，要怪就怪你练得太好了，那么棒的身体真是让人过目难忘。要射出来还好，结果是流出来……反差这么大，你不火谁火？随便哪一点揪出来都是可以爆炒……
“我求求你们别说了好么！我他妈的也不想啊！”
他的目光投向双手抱头，脑袋埋入胸膛的黑铁塔，也不知道这时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下。然后又把目光投向王大队长，期望一直他的王叔这时能说点什么。结果王叔只是静静地翻看手中的一卷宗，然后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什么。
“所以，你要我们走入调解程序么？”王大队长头也没抬。
“恩，走。”他答。黑铁塔抬起头来，问：“那是什么？”
“你可以和他达成个赔偿协议，或者，干脆就让他给你赔个，道个歉得了。”王大队长翘起了二郎腿，小腿肚子几乎要把警裤撑爆，露出一截黑色的棉袜来。小腿的腿毛是剃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哪里有些奇怪。在他记忆里，王叔的腿毛可是浓密茂盛的一丛森林，每次他总记得，王叔穿夹脚拖鞋来他家玩的时候，他总要笑闹去挠王叔的小腿，毛茸茸的手感让他觉得特别好玩，玩过之后目光总不肯离开那里。王叔也跟他嘻嘻呵呵的，摸摸他的脑袋，拍拍他的后背。他也总是好奇：“为什么王叔的腿像张毛毯子，而我的腿怎么那么光滑呢？”
“你长大了，就会和王叔一啦！”年轻的小王说。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