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坦然的道:“淑兰,你受不起,这王家还有谁受得起?舅舅知道你也是痛快人,这里没有外人,咱们说明白话吧,现如今家里这光景你也是见着了,舅舅年纪大了,牙齿都没剩几颗,要是哪天舅舅有个三长两短的,逸文才这麽点大能指望谁?舅舅百年之後,那上海婆娘不带着家产改嫁就是王家祖上积德了。你在翟家有了底气,逸文也多个依靠。舅舅的苦心你应该明白。”
宋淑兰无话可说,应承下了这个担子:“舅舅,只要淑兰在,逸文的事就是淑兰的事。”
二月十五这天是个黄道吉日,翟家算是双喜临门,壹是乔迁之喜,二是翟牯迎娶王老爷的外甥女宋淑兰,王老爷家虽然落败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在洛青镇壹二百年树大根深的老底子还是紮紮实实摆在那里的。
两桩喜事,翟牯和钱先生决定壹并办了,几日间就将这宽敞的翟家大宅子布置得井然有序。王老爷特地带了重礼坐船过来打探壹番,看後也是非常的赞叹,心底想着翟牯後生年纪轻轻的,想法做事却是十分的老成周到细致,思忖着这外甥女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後福的有福之人。
二月十五这天,翟家湾壹溜的迎亲船队去洛青镇接新娘子,头艘大船改装得与往日不同,在船身两侧加上跳板,这样就加宽了船身,跳板两旁增加几支橹,可以有更多的人来摇船。
特别令人注目的是新郎官翟牯挑选了十二位身强力壮的青年,这些人个个都是摇船的好手,轮番摇船,他们会使出浑身的雄劲,船速会开得飞快。
其他的船只的船舱里也都放满了各色彩礼,红红绿绿的极是惹目;男方迎亲的傧相,大都是北方流落而来的年轻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的迎亲方式,坐在舱内个个喜笑颜开的玩闹着。
新郎官所在的船只中,壹位富有经验的船老大当舵,迎亲领航就靠这位舵手了。新郎官翟牯站立在船头,壹身新装,从头新到脚透着股英气帅气,无限的风光,无比的喜庆。
“哎!接亲开船。”船老大壹声令下,只见十二位少年船手脱掉外套,个个身强力壮,浑身是劲。口中发出阵阵“哎、哎、哎!”很有规则的旋律声,只见船身飞速向前,犹如飞箭。迎亲船充满了喜气亲情,壹下子远离了翟家湾,因为离洛青镇很近,特地绕向大河荡兜壹圈,再转向新娘家。
钱先生的心随船飞快跳着,快得心如同要飞出来似的,隐约着兴奋和高兴,有些坐不住,这是他爱人的大日子,也是他美好人生的开始,他们俩今後各自有了合法婚姻这层外衣,就可以和翟牯名正言顺的壹起过甜蜜蜜的小日子了。
远远传来岸上的呼唤,“接亲船来了”。传呼着新娘家快作准备。
伴着震天响的炮仗声,迎亲船队吉利的上了岸,新郎官翟牯壹马当前,胸口挂着朵大红花,壹箱箱的彩礼在後头,小夥子们喜气洋洋的扛着彩礼箱下船,浩浩荡荡的沿街而行前赴王府,壹路好不威风。
岸上街边挤满了新娘王氏家族的亲亲眷眷,以及洛青镇上的乡里乡亲。
到了王府,舅老爷出门迎接着迎亲队伍,彩礼壹箱箱的擡入王府,这时新娘房里沸腾起来了,还隐隐听见新娘宋淑兰的哭声。院里小孩们都在笑,年轻人不敢笑,再望新娘,红头盖下只有哭声,却不见泪花湿红巾,显然这哭是作出来的。
在院里热热闹闹了壹阵,翟牯在前领着,壹名王氏同辈族人背起宋淑兰走向码头的“迎新喜船”,九大箱沈沈的嫁妆和各色陪嫁物品跟着扛了出去,沿街唧唧喳喳的传来街坊邻舍的羡慕赞叹声。
到了码头,“接亲要开船了, 请新娘起身下船。”在船老大的号令下,翟牯拉着新娘的手,新娘低着头跟着新郎官在壹片嘻哈声中上了船。
“开船!”船老大壹声大呼,船像弓上之箭飞速向翟家湾开去,这时候新娘坐在舱内,新郎站在身旁,新娘含羞低头,好在是头上有红头巾,只是新郎有点尴尬模样,毕竟是人生头壹遭的事。
这时传来十二位青年雷鸣般的声音,“壹、二、三向右,壹、二、三再向左!”十二人廿四只脚在用力晃动,喜船晃了几晃,只见壹会儿新郎晃倒在新娘身边,壹会儿新娘又紧紧抓住新郎,宋淑兰又想起,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男女“授受不亲”,连忙缩手,引得十二名少年和後船的人都笑个不停。
这麽壹路的过来,不多时就到了翟家湾。
“转来。”岸上有人在高喊,随之船转身靠岸,鞭炮声响起,大家涌向驳岸,钱先生先行下了船,因为江南风俗,新娘上岸是不能着地的,背下船进新房的是郎舅伯伯之类的,但翟家根本没这类人,只得钱先生代劳。
这天翟牯宋淑兰倒只是走走过场,做些拜天地的仪式,但钱先生可累坏了,张罗着五六十桌的晏席,打点着洛青镇里的各色人物的礼尚往来,好不辛苦。
四十五、洞房花烛夜
宋淑兰就这麽的进入翟家大院,这是她人生可以预想到的最好归宿了。新的人生,新的希望,还有肚子里新的生命,壹切都新得那麽让人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