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敢呢。
“没人议也好。”
他挥挥手,点点不远处的烛台示意顾问行拿来,把这封折子放在了蜡烛上,任它烧成了灰烬。
臣工们本来都低着头红顶子对着康熙,直到听到烧着的折子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才惴惴不安地抬头望了一眼。
可看见那正在烧成灰烬的折子,一时众人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万岁圣明”?
那烧得可是差河工是否又贪污的折子,夸圣明不是打脸吗?、
说“万岁仁慈”?
那夸的人是贪污了还是没贪污呢?没贪污,你需要这点仁慈干什么?难道不应该摇旗呐喊要求彻查吗?
反正官位尚低的阿灵阿见到这一幕,在角落里只剩下一句“官难做、人更难做”在嘀咕。
折子烧尽,乾清宫里依然是一片沉寂。见自己的这群大臣把舞台充分留给了自己,康熙爷清清嗓子,带着又沉痛又气愤又心急又焦虑的语气开始发表长篇大论。
“康熙十年以来,河工岁耗三百万两,逢大汛之年甚至翻倍不止。户部为其拖累,是年年和朕哭穷,朕岂能不知河工开支巨大?可诸位又可知河工之不易?”
康熙白了这一群大老爷们一眼,想想自己作为皇帝好歹去黄河的污泥地里脱了鞋淌过,这群天天想拿河工做文章的畜生有几个去过的?
这事一想起,康熙说话的语气就又重了几分,“前明开始水患连年不灭,黄河夺淮致使黄淮两岸民生凋敝。民不能耕是为一,漕运不通是为二,千里肥沃之田无出,京城漕粮无入,桩桩件件都是心头大患。治河近二十年,如今秋收丰裕,漕河通畅,于天下便是居功至伟。”
听到这里,阿灵阿悬着的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里。
好歹啊好歹,靳辅这近二十年的苦总算由“大领导”康熙爷一锤定音,定性为大功而不是无功。
接着康熙又问:“于成龙说河工开支林林总总难以计算,朕知道,都察院该查的,朕这里有人该上的密折,这么多年能垒成一人高了。各位在座的扪心自问,朕如果今天好好查一查,有几个能全身而退?有几个现在能说自己屁股干净一点事儿都没有?”
回答康熙的是一片鸦雀无声。
连阿灵阿都觉得,自己在两淮跑了一圈,再沾上李念原这个亲戚,要是真的细细查,总有洗不干净的地方。
“朕信各位臣工对大清尚有忠心,所以今日河工开支之事到此为止,诸位还有一丝良善,就感念感念朕的苦心,尽忠办事、尽心办事。”
他轻笑了下,瞧瞧窗外说:“若是不想感念,也自有不想感念的去处。”
他轻抬下巴问:“王师傅,听说皇考在时,为了不让那些不尽心办差的臣工被罚俸降职,就让他们长跪一个时辰思过将事儿抵了,可有此事?”
被康熙敬称一声王师傅的,自然是拟了顺治帝遗诏的当朝汉人大学士王熙。
他素来胆子小,这时被康熙点名回忆往事,只会唯唯诺诺地点头。
康熙笑了起来,还感慨道:“先帝英明仁慈,朕不及啊。”
王熙绝望地闭上了眼,心想大伙当年情愿被罚俸被降级也不愿意受这份人来人往的折辱,万岁您可千万别学啊。
“朕今日也是不想罚顺天府和步军统领,那事出的突然,他们着急交差也不怪他们。今日跪完,把事儿想清楚了,便没有下回了。”
康熙爷把话撂在这儿,众臣还能如何?只好磕头说:“万岁仁慈,万岁圣明!”
阿灵阿跟着喊的时候倒颇为真心实意,罚俸降级算什么?在大清当官,尤其是当京官,罚俸降级是最正常的事情,某些倒霉蛋官员可是顶着一品的差领着九品的俸禄。
反正大清一品官也就区区几百两,还不够雇轿夫请师爷,所以官员们大都不把罚俸降级当回事。只要差事还在,就有别的地方捞银子。
可罚跪丢的是脸。京官穷为什么还那么多人想做?那不就是御前行走有体面嘛!可如果在人来人往的乾清宫前跪半日,那就是御前行走改御前长跪,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种处罚才能真让人长记性!顺治爷真是罚人大手!
正在阿灵阿在心里为顺治唱一曲赞歌时,康熙举起了今日的第三封折子。
他正要打开,乾清宫外的值守太监匆匆进屋在顾问行耳边说了句话。
顾问行听罢脸色巨变,急忙到康熙身边说:“万岁爷,明珠大人来了,现在跪在乾清宫外说是待罪。”
不止是阿灵阿,几乎是所有人“唰”得抬起了头。
而本来肃着脸的康熙,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有那么一点点“蒙”了。
“明珠?”
“是。”顾问行朝进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回禀道,“万岁爷,明珠大人身为内阁大学士说他未能在一个时辰到乾清宫议事,已经按圣旨跪在乾清宫外。”
乾清宫内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