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青染早早起床,不过刚到卯时。
落琴倒是起了,朱颜还在呼呼大睡,落琴听见內室动静,撩起帘子,见沈青染坐在铜镜前,很是讶异,道,小姐,今日怎起这样早?
室内的地龙烧的太旺了些,被热醒的,也睡不着,索性早点起,等会去看看红睡。
那小姐您等等,奴婢去把朱颜那丫头喊起来。
不用,让她睡吧。落琴你去打些热水来,我梳洗一下。说完,她自顾自继续手中动作,给自己梳头簪发。
等落琴打了热水回屋,发现沈青染已经梳妆穿戴好了,一身茜青色的绣花襦裙,耳边明月珰,鬓间几根同色的玉簪,十分素净。
灶房人还没开始干活吧?等会我去做些糕点。让他们也不必准备我们的午膳,你跟朱颜等会一起跟我去奕北院。
小姐想起去奕北院,实在少见。红睡公子想必早想您了。
想起红睡那惯常的浪荡样,沈青染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呀,总喜欢嘴上占便宜,哪会真有空想起我?
等沈青染做好几个糕点,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朱颜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小姐又做糕点啦!太好了!我又可以吃到了!
朱颜跟了她许久,没有被她与落琴的脾性侵染,还保持着活泼可爱的性子,实在难得。
她手上还沾着面粉,伸手就往朱颜鼻子上一点,不完成交给你的任务不许吃。
小姐每次交给我的任务都简单极了,我肯定是能吃到的。
哎,这丫头片子还懂得总结规律了?不过,她还真是说对了,伸手把一食盒放进朱颜手里,把这糕点送给老太太,告诉她老人家,说我有事出门一趟。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红睡。
听见说去看叶红睡,朱颜眼里亮晶晶的,笑得灿烂,小姐去看睡公子,睡公子肯定高兴!
腊月里的雪在空中簌簌地下,有稀薄的阳光照耀万物,但没什么暖意。沈青染右手捧着汤媪,好歹手不再冷冰冰一片。
半撩着左侧的车帘往外看,见祥丰阁就在前方,虽然时辰尚早,但也不乏三两主顾,果然,钱源是个生意好手,将生意交给他,她很是放心。
前方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停在路边,只见,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先下了马车,转身把一个着浅草绿衣的娇小女子打横抱起,可他把她抱下马车后,并未放她落地,而是抱着继续往前走,直到隐没在济世堂室内。
男子背影挺拔,紫金线绣出的四爪蟒蛇在黑衣衬托下格外威严凶猛,有片片雪花落在他肩膀上,走动间,宽大广袖上垂落的墨色衣袂与女子浅草绿色的裙裾交织,形成刚硬与娇柔的鲜明对比。
沈青染一言不发地放下车帘。
落琴也看见了那两道身影,她看向沈青染,见她面无表情,只怔怔地看着某处,心下一叹。
开口道,小姐忘记先前奴婢说的话了吗?她以为小姐这两个月来与平王再无交集,是放下了,现下看来,是她错了。
落琴的话轻轻落入耳中,把她方才所生的既复杂又难懂的情绪霍然推入一览无遗的玻璃屋。
她咬着下唇,像犯错的孩子,脸色却晦暗不明,你说他野心勃勃,不可为谋她的眼睛没有看向落琴,继续道,我没忘
自那晚,小姐又见了他,是吗?
她对落琴莫名生出背弃了与她约定诺言的愧疚感,轻轻答道:是。
马车的车辘在哐当当地行进,朱颜坐一旁,看着两人,不敢说话。
小姐,落琴拖长声调唤她,带了些无可奈何,又带了些严厉,奴婢不让您与他往来,是为您好。
我她知道的,只是这远非她能控制。
昨日下午,她明明不欲再与他纠缠,最后却被他三言两语软了心。
好像,他狗皮膏药似地缠上她,然后在她耳边温言几句,她便不忍再出言伤他。
小姐方才是伤心了吗?落琴的话不像试探,更像是在陈述。
天已大亮,她却伸手盖住双眼,固执地说,天还黑着。然后,落琴这句话就像一记警钟,声音又响又亮,逼得她不得不开始正视现实。
她讷讷开口,却不想再欺人欺己,我不知道。只是有些难受。
落琴姐姐,你别逼小姐。朱颜在一旁终忍不住开口。
落琴叹了口气,朱颜,你若懂这对小姐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怕比我逼问的更狠。
小姐,究竟是怎么啦?她不懂,为什么小姐被落琴姐姐像犯人一样审问。
沈青染不肯开口,抱着汤媪不再说话。
小姐这般样子,是陷进去了。落琴在心中暗暗发苦。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来挽救。
把这件事告诉红睡公子吗?以红睡公子的性子,只怕会伤了他心。他对小姐又素来心软,做不出勉强之事。
还是把红睡公子多年的心意告诉小姐?小姐是会逃避还是接受,她却是不确定。若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