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戎这是故意气徐露呢——你捧谁,我睡谁。
不过赵戎对太太们的猜测一无所知,他身边的女伴都是徐露硬塞给他的。大多时候,他与女伴们都是沉默以对,偶尔出席什么场合时僵硬地挽着手,“有幸”被小报记者拍到密会,此后便永生不再见面了。
次日,赵戎早早便来了月沉沙,徐露已经让人在布置了,设了个隔间,外边坐一排备选的人,里头灯光暗一些,坐着他和徐露。
徐露看出他有些不悦,手在赵戎肩上虚虚拍了下,盈盈一笑,道:“小裁缝,咱们可是说好的,不能不高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戎闷闷“嗯”了声,冷着一张脸,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嗯?怎么啦?”
“我昨天遇见陈欢了。”
小裁缝生气了,摆着一张臭脸,声音也愈发冷淡,一个字也不愿再多说。即使是对于自己这位有着知遇之恩的贵人也这样,徐露心想,看来是真生气了。
“真的呀?”,徐露装模做样地捂住嘴,睁大眼睛,又说,“我都不知道。他还好吧?是从哪儿回来的?不列颠还是法兰西?”
徐露一时紧张,问题太多,结果露了馅,心里简直想抽自己一嘴巴。
赵戎不答话,徐露干笑两声,只得硬生生转移话题:“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儿做了吧,不然,我这月沉沙可要关门了,都没人唱歌了,你说对吧?”
为什么不告诉你?当然是人家说过了不让告诉你呀。
她好声好气地求饶,赵戎不回话,还是一副生闷气的模样,腰背挺直,像老爷一样抱着胸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扭过头看着窗外,就是不看她。
徐露背着他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小气鬼”,扭着腰继续去布置安排了。
女孩儿们都不到十八岁,在外间水灵灵地坐了一排,一个赛一个地漂亮,唯独一个有些扎眼。
和别的女孩儿比起来太过扎眼,徐露一时搞不清楚她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那女孩儿打了杏子色的胭脂,一张红扑扑的脸像猴屁股。脸上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旁人,让人发笑,真是可爱得很、幼稚得很。
一旁坐着的姑娘们捂着嘴窃窃私语,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双腿并着,局促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只敢望着地,心里默默数着地上有几块方格。
马上就到她了。
“隋歆。”
她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女孩儿们还在发育期,隋歆这样发育得早的女孩儿总是含着胸,像只虾一样弯着身子,怯怯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极漂亮的女人,穿着一身墨绿的水渍纹缎旗袍,胸前的连绵起伏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显出些光明磊落的意思,倒叫她羞红了脸,她这时脸上的红深浅不一,比画纸还要Jing彩。
“进来吧。”
赵戎端坐在她前方,手里拿着几张纸,是她自己递的报名册子。
“不会写字?”赵戎问。
隋歆背猛地挺直,两肩上乌黑的麻花辫也跟着抖了抖。
“不、不会,没上过学,可是家里还有个弟弟,弟弟上学,也识字,考上了月岭大学,还是医学院,学习可好……可好了……”
隋霖学习好,可是继父跑了后,她一个女孩子家,没钱送弟弟上学,那日见着月沉沙外边儿贴着张海报,就想着可以来歌厅挣几个钱,送弟弟上医学院,等弟弟毕业后就不做了。
她说着别人的事情,自己兀自高兴起来,赵戎抬头瞥了她一眼,她如坐针毡,声音又回落下去,最后小心翼翼看了赵戎一眼,带着些讨好的意思——她听外头的人说,这男的才是最后定主意的人。
“你外公,许你出来唱歌?”
隋延康赛马欠了几十万外债,抛妻弃子逃去了东南亚,如今不知道在哪个岛上,生死不知。隋夫人,也就是陈宁,将娘家的嫁妆掏了个干干净净,又找她哥哥陈去时借了十几万,这才将债给还清。
如果赵戎没记错,陈宁前一年年节时候刚过世,大概是积劳得了病,还睡梦中人就没了。
葬礼是陈去时办的。依月岭城当地习俗,妇女婚后改随夫姓,墓碑上也该刻着夫家的姓,可隋夫人墓上就只有光秃秃的陈宁两个字,余下的什么也没有,连两个孩子的名字也没有带上。
“外公他……并不怎么管我。”
陈家书香门第,陈林周是文人,性格冷漠,文章写得犀利,如今花甲之年,不少学生都在国内大学任教,算得上桃李满天下。
若是徐露适时将陈林周外孙女在月沉沙的消息透露出去,配上这姑娘不谙世事的模样,再怎么也能火上一阵子。
“嗯,知道了,”赵戎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又问,“谁替你化的妆?”
若是陈欢见了他这副模样,定要说他是一副对小姑娘指指点点的老男人做派。想到这儿,赵戎懒洋洋坐直,又恢复成最初那副端坐的模样,规规矩矩,神色